九月初二是凤姐儿的生日,往年因为忙,没顾上过。贾母本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受了些风寒,吃了王太医的两副药就好了。贾母突发奇想,要学穷家小户,让合府上下按辈分、身份凑份子摆酒唱戏,先拿出二十两银子。上上下下无不欣然响应。到了这一天,主仆欢聚一堂,只有宝玉找借口,带着茗烟飞马出城,到水仙庵祭拜了金钏儿,然后才回府凑热闹。众人向凤姐儿敬酒,凤姐儿多喝了些,逃席回家,恰逢贾琏与鲍二家的私通,商量要害死她,把平儿扶正。她怒火中烧,又打平儿,又打鲍二家的。平儿无辜蒙冤,也揪打鲍二家的。贾琏恼羞成怒,拔剑要杀凤姐儿。凤姐儿逃到贾母身后求救,邢夫人夺了剑,怒斥贾琏。直到次日贾琏向凤姐儿赔了礼,凤姐儿向平儿道了歉。此事虽然平息,鲍二家的却上了吊,亲属闹着要告状。还是贾琏暗中出了二百两银子,又许给鲍二一房媳妇,鲍家才算作罢。

凤姐儿明知贾琏做些什么,也不便管,在房中安慰平儿。众姐妹来到,一来请凤姐儿当诗社监察,二来老太太吩咐,让她到后楼找找有没有当年剩下的画笔颜料。她诧异地说:“我又不会作‘湿’作‘干’,叫我去吃呀?”又一转念,不由笑了:“什么‘监察御史’,分明是想我的钱呢!”众人都笑了,说:“正是这个意思。”凤姐儿与李纨斗了一阵嘴,一个说大嫂子带着姑娘们不学针线,弄什么诗社,一个说弟媳妇只会算计,恨不能算计了天下人。正说着,一个小丫头扶着赖嬷嬷进来,众人忙起来,请她在炕沿上坐下。她唠唠叨叨地说起靠主子的恩典,给她孙子脱了奴才籍,捐了个官,如今放了知县。她家几辈子奴才,到了她孙子,托主子的福,也读书识字,公子哥儿似的,哪知道“奴才”二字怎么写?她一再叮嘱孙子要尽忠报国,孝敬主子。李纨、凤姐儿对这位有体面的老奴也不敢慢待,恭贺她一番。她又教训凤姐儿要管严奴才,奴才在外仗势欺人,要连累主子的名声。接着责备宝玉不好好上学,老太太护着不让管。

她正啰嗦个没完没了,赖大家的进来了。凤姐儿问:“你来接你婆婆?”赖大家的说:“不是来接老人家,是来问奶奶与姑娘们赏脸不赏脸。”赖嬷嬷这才想起来,说:“看我老糊涂了,只顾着说话,正经事倒忘了。我那孙子选了官,少不得摆个酒。托主子的洪福,我们才能这么荣耀。我吩咐他老子摆三天酒,请一台戏,请老太太、太太们、奶奶、姑娘们去散一天闷。”李纨、凤姐儿都说:“哪一天?我们一定去。”赖大家的说:“十四,只看我们奶奶的老脸了。”

绢用矾加工了,惜春开始作画。宝玉每天来帮忙,李纨和姐妹们每天都来闲坐,一来观画,二来便于会面。黛玉每到春分、秋分,就要犯病,今年因多玩几次,病得更重。她既盼着有个姐妹陪她说话,又厌烦说的时间过长。众人都知她的脾气,也不与她计较。

一天,宝钗来探望她,劝她另换个大夫看病,老是这样时好时歹,不是常法。黛玉已没有信心,不相信病能好了。宝钗劝她不要多用人参、肉桂,这几种补药太热了。不如每天早上用一两燕窝、五钱冰糖,熬成粥,先养胃;胃好了,能吃下饭,病就容易好了。黛玉叹息父母双亡,无兄无弟,到这里投靠亲戚,虽然外祖母疼她,毕竟不是正经主子,整天吃名贵药,再要吃燕窝粥,只怕有人说闲话。宝钗说她也是投靠亲戚的。黛玉说二人不一样。宝钗有母亲、有哥哥,有房有地有产业,不过是借住不花钱的房子,吃穿日用都是自己的,她却全靠着贾府。宝钗和她玩笑几句,安慰一番,说是回家找找看,有燕窝就给她送来,就告辞了。

黛玉吃了两口粥,仍歪在床上。太阳快落时,天变了,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天渐渐黑下来,阴得沉黑,更加雨打竹梢,分外凄凉。黛玉随手拿起一本《乐府杂稿》在灯下翻看《秋怨》、《别离》等诗。她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