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会儿,袭人强作笑脸,说:“你不看别的,就看这玉上穿的穗子,也不该同林姑娘拌嘴。”黛玉抓过剪子就铰穗子,待袭人、紫鹃去夺,已铰成几段。黛玉说她白费了心,宝玉说他再不戴玉,袭人只有自责不该提玉。正说着,贾母与王夫人慌慌张张地赶来了。袭人疑心是紫鹃告诉的,紫鹃疑心是袭人告诉的,却不知是婆子们怕二人闹出事来连累她们,跑去告诉的。贾母见二人已不再闹,问问又不为什么大事,反把袭人、紫鹃骂了一顿,带上宝玉走了,才算平息。初三是薛蟠的生日,摆酒唱戏,贾府的人都去了。宝玉因得罪了黛玉,心中烦闷,没心情去看戏。黛玉本没大病,不过中了暑,听说宝玉不去,猜知为了什么,深悔不该铰了穗子,也没心情去。贾母本想今天看戏时二人见了面,也就和好了,谁知都没去,着急地抱怨:“我这个老冤家,偏偏碰上两个不懂事的小冤家,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什么时候我闭了眼,由他们闹上天去,‘眼不见,心不烦’,偏又咽不下这口气。”这话传到宝、黛二人耳中,二人从未听过“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句俗话,参禅般细嚼滋味,都潸然泪下。二人虽未见面,但一个在潇湘馆临风洒泪,一个在怡红院对月长叹,正是人居两地,情发一心。
袭人劝宝玉,平时男女拌嘴、夫妻生气,他都骂男人不能体贴女孩儿的心肠,明天就是端午了,别惹老太太再生气,让他去给黛玉赔个不是。那边紫鹃也劝黛玉,不该太浮躁铰了穗子,闹得合府不安,就是宝玉有三分不是,她也有七分不是,何况宝玉一心在她身上,反是她平时多疑了。黛玉正想反驳紫鹃,忽听有人叫门。紫鹃说:“宝玉来赔不是了。”黛玉不让开门,紫鹃却去开了门,迎进宝玉,笑着说:“我只当二爷再不来了呢!”宝玉说:“我就是死了,魂儿也要一天来一百趟。妹妹可好?”紫鹃说:“身上的痛好了,心里的气还不大好。”宝玉说:“我晓得有什么气。”说着进了屋,见黛玉又在伤心落泪。他上前问好,黛玉只哭不答理。他就坐在床沿上,劝了一会儿,又把“好妹妹”叫了几十声。黛玉见宝玉如此亲热,觉得二人原比别人亲近,哭着说:“你别哄我,从今后,我也不敢亲近二爷,权当我去了。”宝玉问:“去哪里?”“我回家。”“我跟了去。”“我死了呢?”“你死了我做和尚。”黛玉顿时又沉下脸来,怒问:“你们家有几个亲姊妹呢,明天都死了,你几个身子做和尚?”
宝玉自知这话过于莽撞,不由涨红了脸,无言以对。黛玉死盯着他,见他如此狼狈,咬着牙狠命在他额上戳了一指头,说:“你这……”叹了口气,又拿起手帕擦泪。宝玉后悔不迭,又被她戳一指头,不由流下泪来,想擦泪,又忘了带手帕,就用衣袖擦。黛玉偷眼瞟见,抓过一块绡帕摔到他怀里。宝玉接过擦擦泪,挽住她一只手,说:“我的五脏都碎了,你还只是哭。走吧!我们到老太太跟前去。”黛玉把手摔开,说:“谁跟你拉拉扯扯的!都这么大了,还死皮赖脸的。”忽听有人叫:“好了!”二人吓了一跳,却是凤姐儿跑进来,说是老太太正怨天怒地,让她来瞧瞧,她说二人自会好,老太太还骂她懒。让二人跟她去见老太太,让老人家放心。说着,拉上黛玉就走。
宝玉跟在二人后面,到了贾母跟前。凤姐儿取笑她正碰上宝、黛手拉手儿,倒像黄鹰抓住鹞子脚,掰都掰不开。说得满屋人都笑起来。黛玉挨着贾母坐下,仍一言不发。宝玉只好与宝钗搭讪,说是身体不好,未能去给大哥拜寿。宝钗说他身体欠安,去不去没关系。宝玉问她怎么不看戏,宝钗说她怕热。宝玉又觉没意思,讪笑着说:“怪不得大家把姐姐比杨贵妃,体胖怕热。”宝钗大怒,又不便发作,冷笑着说:“我倒像杨贵妃,只是没有一个好兄弟做杨国忠!”小丫头靓儿的扇子不见了,说:“必是宝姑娘藏了。好姑娘,赏我吧!”宝钗说:“我和谁玩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