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来了兴趣,便命人速做了一架小巧精致的围屏灯来,摆在堂屋,命姊妹各自作谜,写出来,粘在屏上,又备下奖品。贾政下朝回来,见贾母高兴,晚上也来凑热闹。贾母命摆下三桌酒席,众人按辈分分头坐了。平时逢到这种场面,宝玉高谈阔论,湘云喋喋不休,今日因贾政在场,都成了没嘴的葫芦。贾母看出这沉默场面是贾政造成的,就撵他走。贾政也知母亲的意思,就说:“老太太为什么只疼孙子、孙女,就不疼儿子一点儿?”贾母说:“你在这里,他们不敢说笑,我嫌闷得慌。我说一个你猜,猜不出要罚。”就念道:“猴子身轻站树梢打一水果。”贾政已猜知是荔(立)枝,故意乱猜,被罚了不少东西,然后才猜着。他又念一个谜让贾母猜:“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打一用物。”

说完,他暗中把谜底告诉宝玉。宝玉会意,又悄悄告诉贾母。贾母就说:“是砚台。”贾政就献上贺礼。接着,他又逐一猜了子女们作的谜,觉得似有所指,心中悲凉,只是低头沉思。贾母以为他为公务劳累,就让他回去歇息。他强打精神向贾母敬了酒,回到房中,更觉凄婉。

贾政一走,宝玉就像开了锁的猴子,指手画脚,信口批评,这个的不好,那个的不当。凤姐儿说:“你这个人,就该老爷跟你寸步不离。刚才我忘了撺掇老爷叫你作诗谜,不怕你不出汗!”宝玉急了,跟她缠了一会儿。众人直玩到四更,才散了。

第九章 五鬼魇叔嫂

元春省亲回宫后,把那天众人的题咏让探春抄录好,自己编了次序,评论了优劣,让刻成碑,立在大观园里,为千古风liu雅事。贾政忙着请来能工巧匠,在大观园磨石刻字。元春又想起大观园如此景致,只她省亲用了一回,闲在那里,岂不可惜?就派夏秉忠传谕,让 妹 妹 、表妹与宝玉搬进园中住。

别人得到这个消息倒没什么,唯独宝玉喜不自胜,缠着贾母,要这个,要那个。一个丫鬟来说:“老爷叫宝玉。”宝玉呆若木鸡,死也不敢去。贾母安慰他一番,吩咐两个老嬷嬷:“好好带了宝玉去,别叫他老子吓着他。”宝玉一步挪不了四指,蹭到这边来。王夫人的丫鬟都在檐下站着,见宝玉来了,抿着嘴儿暗笑。金钏儿一把拉住他,说:“我嘴上是才搽的香喷喷的胭脂,你还吃不吃?”彩云一把推开她,笑着说:“人家心中正不自在,你还奚落他。趁着老爷高兴,快进去吧!”宝玉只得捱进门去。贾政和王夫人在里间说话,三春与贾环坐在下首椅子上。一见他进来,探春、惜春、贾环忙站起来。

贾政打量宝玉,见他神采飘逸,如玉树临风。再看贾环,相貌猥琐,举止粗鄙。忽又想起贾珠来,自己的胡子将要苍白,只有指望宝玉了,把对宝玉的厌恶减了八九分,半晌才说:“娘娘吩咐,叫禁管你同姐妹们在园里读书,你可要好生学习,再不安分守己,你可仔细!”宝玉接连答应几个“是”。王夫人拉他在身边坐下,爱抚地问:“那药你吃了吗?”宝玉说:“袭人天天晚上让我吃。”贾政问:“谁叫‘袭人’?”王夫人说:“是个丫头。”“丫头叫什么不好,谁给起这刁钻古怪的名字?”王夫人忙掩饰说:“是老太太起的。”贾政说:“老太太怎知道这种话?一定是宝玉。”宝玉只得站起来,说:“古人有句诗云:‘花气袭人知昼暖。’因她姓花,随便起的。”王夫人忙说:“你回去改了吧!老爷也不用为这事生气。”贾政说:“改倒不用改,可见他不务正业,专在秾诗艳词上下功夫。”又喝令,“作孽的畜生,还不出去!”

贾政与王夫人商定,二月二十二日是好日子,让小姐们与宝玉搬进去。宝钗住进蘅芜院,黛玉住进潇湘馆,迎春住进缀锦楼,探春住进秋爽斋,惜春住进蓼风轩,李纨住进稻香村,宝玉住进怡红院。每处添两个老嬷嬷、四个丫头,另有专人管收拾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