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颐重蹈他的覆辙。

他渴求修为,追逐权势,全是为了不要像当年一样,被人踩在脚下践踏。

这个道理,薛戎希望他的徒儿也能懂。

随着薛颐年岁渐长,他似乎明白了些事理,懂得了修炼的必要。

他曾向薛戎询问过:“师尊,为何你传授给我的,都是一些最正统、最广为人知的功法,而不是令师尊名扬天下的冲煞剑法?”

多年来,薛戎虽然一直对冲煞剑法勤加修炼,但却是逼不得已。他深知此种剑术实为一门邪功,无论是谁练了,必然要深受煞气所害,自然不可能将其传给薛颐。

面对薛颐的疑问,他只道:“颐儿,每个人根骨不同,以你的体质,并不适合修炼冲煞剑法。”

听完这番解释,薛颐默然不语,只是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否认同了如此说法。

到了薛颐十四岁那年,他已修至炼气十层大圆满,即将冲击筑基境界。

薛戎照例将他带到石壁洞府中闭关,并在一旁为他护法。待到薛颐终于突破筑基境界,灵息渐渐平稳下来时,他忽然调转了手中的凌日,一剑向薛戎刺来。

这一剑,虽连薛戎的一根头发都没伤着,薛颐却利用这片刻时机,夺路而逃,冲出了洞府。等薛戎赶到洞外,才发现薛颐放了一把大火,将整座竹楼都点燃了,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场火,是以灵力引燃的,因此烧了三天三夜都未灭,那座藏在无名山下的小小竹楼,也彻底化为了一片焦土。

时至今日,这座竹楼竟然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薛戎面前,薛颐还声称,这是由他所建的。

一时之间,薛戎并未受到触动,反而生出了疑虑。他心道,难道薛颐当真不再记恨他,而是一反常态,感念起他的教养之恩来了?

发觉薛戎有些出神,薛颐便执起他一只手,恳切道:“从前,我年幼无知,对师尊有诸多误解,不懂得师尊是为我好。这些年来,我每每想起自己做过的事,总觉得追悔莫及,所以重新修建了这座竹楼。师尊,你能原谅我吗?”

从前,薛戎将这个徒儿带在身边养了八年多,可对方如此温顺乖巧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记起清芝曾说过,那个名为秦沐微的贼人附在自己身上后,将自己毕生积贮的灵力都灌注给了薛颐。他心念一动,问道:“颐儿,你如今是什么修为?”

薛颐略微迟疑后,答道:“金丹中期。”

薛戎又道:“颐儿,当年你离开本尊身边时,才刚刚筑基,眼下却有金丹中期的修为了。前些日子,本尊自废修为后,将周身灵力都传给了你,所以你才能接连突破。如今,你对本尊心生感激,皆是因为此事,对吗?”

薛颐却慌忙摇了摇头,他将薛戎的手贴到脸上,眉头微蹙,一双蓝眸竟渐渐泛出泪意:“不是的,我更感激师尊在我还是个乞儿时,将我收入门下,教我炼气入道。否则,我一个没爹没娘的小叫花子,或许早就冻死在街头了。”

他这番言辞说得诚挚,薛戎却觉得可信之处不足三分。

经过梅临雪、柳隽真之事后,他知道秦沐微惯会蛊惑人心。而眼前这个徒儿,从前就对自己心怀怨怼,不大可能忽然转了性子。此次,薛颐特意将他从溯月教中救出,大概又是想寻那个秦沐微罢了。

思及于此,薛戎暗下决心,今天夜里,他定要离开此地。

未等他谋划好如何走出这条深谷,忽觉体内泛起一阵烧灼之感,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噬咬得生疼。他承受不住这股热意,面露痛色,捂着腹部蹲下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