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困惑回头:“啊?”

“什么,”殷不寿指指自己,“算不丑?”

见它确实在诚心求教,贺九如思索了下,笃定地回答:“我啊,我就算好?看!”

他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微风扬起少年货郎鬓边的发丝,清早的晨曦朗朗温柔地为他披上一层金彩。贺九如眉目鲜活,容光焕发地站在树下,肌肤似蜜,牙齿雪白,眉锋浓黑,明?亮的眼瞳转出一线清澄欢快的流光。

“我爹常说,十里八乡都再找不出第?二个比我还俊的。”他得?意?地拍着手,“算什么来着,天生丽质?”

殷不寿懵懂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只觉得?胸口里的肉痒得?令它难受,令它想要?咬牙切齿地叫嚷,或者愁肠百结地蜷缩。

……又或者,令它想要?抓起这个人,把他卷着,含着,咽进嘴里,沿着每一寸弹性?紧致的皮肉,细细地啃噬舔舐过去。

“那我,”它想了想,“我变成你。你的脸,给我,我不难看。”

贺九如吓一跳:“喂,这可不行!每个人的脸都是?独一无二的,你要?是?变成我,那叫什么样子?难不成,你也要?和我认一个爹?”

他推起小货车,轱辘轱辘地走在路上,殷不寿便迈开?两条构造不明?,长?得?骇人的腿,摇摇晃晃地跟在他身后。

“我不,嗯,我没有爹。”

“这不就行了,你变成我的样子,就得?承担我的责任,知道不?你要?是?我,你就得?推着这个货车,走街串巷地唱词儿,卖货,帮我爹去梁京送信,再给他养老。你会养老吗?”

“……不会。”

“你看,那你变成我干什么呢?”

很多时候,贺九如的思考方式都比较奇怪。若是?换作旁人,此刻要?不然试图用?大道理规劝殷不寿,告诉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绝不可随意?赠予”,或是?“你好?好?修行,将来一定能有自己的形体相貌”,要?不然试图威胁恐吓,告诉它“妖孽不得?放肆”,要?不然就是?吓尿,绝不会用?“你得?给我爹养老”这么个诡异的理由来劝退邪魔。

殷不寿不愿给陌生的人类养老,除了贺九如之外?,万物生灵在它眼中皆不过是?能吃的食物。

在路上,它用?了很长?时间沉思,思索自己究竟要?一张什么样的容貌。

按理来说,无形无相的妖魔不会在乎“丑八怪”的形容,与凡人众生有异,本就是?它不俗强大的象征之一。可当贺九如叫醒它时,一句句,一声声在耳边回荡的都是?这个词,殷不寿的心情一下便不妙了。

我不要?自己在人眼里是?丑的,它想,我想和他一样,我想贴近他的样貌,想要?他不嫌弃我……

它并不理解这些躁动的情绪是什么,又从何而?来,只是?自顾自地焦虑着。

贺九如推着车,拐过坑坑洼洼的山路,喊殷不寿:“你看,梦里的路和这会儿的路一样!我当时就是?,走到这边,你就一下子不见了,慌得?我赶紧喊你……殷不瘦?”

没听见声音,他回头一看,望见无相魔正趴在路旁的一个水洼边上,专心致志,临水照脸,端详揉捏着自己惨绝人寰的容颜。

贺九如:“……”

贺九如:“你,你在干嘛呢?”

“捏脸,”殷不寿回答,“捏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