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离岸,荡开碧波,冲着江心箭射。

船老大一面摇动船橹,一面大声问:“小兄弟,你到梁京干什么去?”

“送信去!”贺九如避开水声,回答,“我爹在那有个旧日的故交,要我送封信过去!”

“嗨哟,什么信这么金贵,”船老笑道,“跑大老远去送。”

“没事,反正货郎也?是要到处跑的!”贺九如道。

行?过一路,船老大打起两尾活鱼,那鱼肉甚是清甜,白?水煮过,稍稍加点姜蒜,便已是鲜香扑鼻,只?是贺九如尝到嘴里,总觉得有股若有若无的腥气?。

是夜相安无事,那妖魔亦没有找来。贺九如没敢在水上入梦,滔滔江河,谁知葬送了多?少生灵?

一夜过去,再一夜到来。一轮明月照耀大千,满江照得犹如白?银熔波,水光粼粼,两岸山岗全被这一江的月水折射得恰似白?昼。贺九如正坐在船头赏月,只?听船尾一声水响,船老大忽然喊道:“小兄弟,快来帮帮忙!我网到个大东西!”

他连忙起身,帮着船老大把渔网拖拽上来。水波哗啦乱晃,两人合力,将那网拖上船板。

贺九如瞪大眼睛,吃了一惊。

阵阵阴湿尸臭扑面而来,白?惨惨的月光,照耀着白?惨惨的死人面却是一具新死不久的尸首!

他一下松了抓网的手。

死者是个妇人,遍体绫罗,头插朱翠,通身珠光宝气?,十根浮肿的指头,紧绷绷地?套了十二枚硕大的金戒指,无论手腕,脖颈,耳朵……全然戴满珠玉金饰,煌煌华彩,不像是投江而死的人,倒更像是殉葬的什么皇妃公?主。

船老大捏开这具金碧辉煌的尸首面颊,它口?里竟还含着枚硕大滚圆的明珠,被月亮一照,越发光耀惹眼。

“发财了,小兄弟,”船老大浑身战栗,眼神狂热,“发财了!看看这个,我们发财了!”

贺九如慢慢捏紧拳头,下意识试图劝阻:“船家,逝者的金子碰不得……”

“死人的金子碰不得?怎么碰不得?!”船老大猛地?瞪圆眼睛,眼白?凸出道道血丝,“我说?碰得就碰得!你不要是吧,你装什么圣人,你看这个,这个,这个……”

他手脚发软,抖索着扯下尸首上的金项圈,上头吊着颗指肚大的浑圆珍珠,“你还拼什么命,熬什么苦工?!这一颗珠子就价值百金!你不要?”

月色下,船夫的面颊诡异地?肿胀着,口?角溢出白?沫,双眼血红,竟如入魔一般。

“人各有志。”贺九如后退一步,谨慎地?说?,“只?是投江而去,实在算不得体面。大哥你想要这些金银,我自然不会?干涉你的缘法,但求你善待逝者,上岸后挑选一处风水宝地?,将尸首好好地?安葬便罢。”

盯着他,船老大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他定定看向贺九如的面庞,眼中似是显出一线清明。

“你,你当真不要?”

贺九如摇头:“不要。”

船老大目露凶煞之气?:“可你若说?出去……”

“此事与我无关。”贺九如举起手,“你若是不放心,那我也?没法给自己证明。只?有一点,我走南闯北多?年,没有点本事,断然活不到现在。你舀上来的尸骨,我与它非亲非故,干涉不到你的行?动,只?能说?两句好话?,央你到底给它一个体面归宿。但你要是想动手?行?,那我们就比划比划。”

船老大沉默不语,像是被他镇住了。贺九如也?不多?话?,转身进?到船舱,靠着货车坐下。

此时,距离金河不到数里。

他听见后方帘响,船夫一声不吭,自去船头摇桨。一阵飞也?似的破浪分水之音,贺九如闭目养神了半个时辰,渐渐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