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他石化的样子太惊人了, 两个花精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地拉着他的手,牵着一个呆若木鸡的阎知秀跑回了深林。

我居然回到了这么久以前, 我居然,居然……

但?是德斯帝诺还?活着!祂的造物也还?活着,祂的亲族也没走,一切都还?来得?及。我只?要扭转祂的坏毛病, 让祂好好地跟家人和解,然后我就可以“赶在虚无抵达之前,从时间线的源头出发, 掐灭对它的召唤”!

这是德斯帝诺的原话,他一直记着,直到今天,他终于能做到这点了。他的本能和天赋终究不曾辜负他,费尽千辛万苦, 还?是带他找到了一条最正确的路。

想到这里, 亲眼目睹德斯帝诺消亡于虚无的惨痛总算抹除大半,阎知秀不由激动得?浑身战栗,坐立不宁。

但?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全身的汗毛再度竖起,那?股感应到虚无的,令人作呕的寒意即刻涌上心头, 猛地给他泼了一大盆冰水。

两个花精把人领进自己的小房子, 看见人类时而?呆滞, 时而?亢奋,时而?如坠冰窖的模样,忍不住困惑地眨巴眼睛。

虚无还?在追逐我。

从未有哪一刻, 阎知秀的头脑如眼下这般清晰。他坐下来,神情严肃地蘸着树叶杯中的露水,在大叶脉的桌上画出符号。

是的,它一直没有放弃我,因?为记忆是存在的连结。我目睹了未来的德斯帝诺被虚无吞噬,然而?我还?记得?祂,只?要祂被我的记忆铭刻一天,祂就存在一天!

这正是虚无不能忍受的事实。

我知道?用拟人化的比喻来形容它十分欠妥,可对于眼下的状况,再也没有比这更贴切的说?法了。此?时此?刻,它一定?就在时间线中找寻我的踪迹,它要追上我,抓住我,然后把我也彻底吞噬,这样,才算是彻底终结了这个宇宙的命运。

阎知秀的手指悬停在桌面?上,久久不曾落下。

所以,我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任何神。

或者说?,在确定?宇宙的命运更改,确定?了德斯帝诺一定?不会在未来呼唤虚无之前,我不能把我的来由,我的身份,以及我的过往告诉任何人,任何神。

否则,我就是一个行?走的虚无感应器。这股致命的概念跟病毒式的模因?一样,必然能轻而?易举地传染到我身边。

阎知秀的眉头紧紧地皱起,他闭上眼睛,利用冥想和多?年锻炼的正念,一段时间里,他只?专注于自己的呼吸,摒弃杂念,完全投入当下的体?验。

事实上,他一直是个坚定?的实干派,一种坚韧不拔,跌在烂泥里也能用泥巴雕个大城堡的人物,甚至有时候太像个从标准到有些烂俗的冒险小说?里走出来的主人公表面?风流,笑容轻佻,外加一点玩世不恭的气场,擅长闯祸,更擅长在闯祸后来一场拯救世界的惊天大逆转,最后抱得?美人归。

好吧,可能这一次的美人为了救他而?牺牲了自己,让阎知秀当了回暂时的寡夫。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他坚信,人的钢铁意志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磨砺中建立起来的,与其在悲痛中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等到他终于睁开?眼睛,两个花精孩子都站在他面?前,好奇中带有一丝惊恐地打量着他。

“你是杀手吗?”大孩子问。

“你是反神灵者吗?”小孩子问。

“你刚才怎么啦?你为什么深呼吸?”

“刚刚房间里忽然好冷,这跟你有关?系吗?”

“你的后背是什么东西?我能摸一下吗?”

阎知秀有点手足无措,他真的一点都不擅长跟小孩子打交道?,尽管他们都是一百七十多?岁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