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悲伤地旋转着,佛经里说能在现世持戒行善,修得完满的人, 来?世便能托生莲花,得见极乐净土。可他这样?像恶鬼般凄厉哭嚎的人,竟也?能由一莲托生吗?
也?许是承载不住这么深重的哀恸,莲花越往前漂流,花瓣便在河水中片片分解,向下沉没,最终,河流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人形,他躺进银白色的大河,犹如躺在雪地,躺在自己的墓土上。
我还记得祂。
阎知秀模糊地想。
我还记得祂,我还记得德斯帝诺。
为什么呢?
因为我就该如此吗?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天煞孤星,就要承担着我爱的人,爱我的人的不幸,一路蹒跚地走?下去吗?
祂爱我,祂对我说,因为爱我,所以?才要我活下去……是的,这诚然是一种爱,但它已经是太可怕,太偏执残酷的情感,寂灭一个宇宙,换一艘承载着爱侣的孤舟。
就连我的记忆,阎知秀麻木地想,多半也?是因为躲进了祂的身体,所以?才能够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
我恨祂,阎知秀的嘴唇嗫嚅,却不能发出?声音,我永远不会?原谅祂,我永远不会?……
他咬紧牙关,艰难地翻过身体,坐在河面上。
真?的很?奇怪,阎知秀完全不知道这条河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能有这么诡异的质感,像非牛顿流体一样?。当然了,以?他现在的状态,也?没办法去探究什么。
他站起来?,不敢回头,阎知秀怕自己又看见德斯帝诺被虚无吞噬的那一幕他的心?必定也?会?跟着再被撕碎一千次一万次。
宝藏猎人艰难地撑着精疲力竭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奔逃在这条混如泪水的大河上。他越往前跑,身上的天衣就越是陈旧破损,如同在时光里洗练了数万年。
他没有回头,迈开双腿,骨骼与关节摩擦的剧痛扎进大脑,他没有回头,耳边风声呼啸,像一次又一次的哭声,连绵不断地回响在他的耳畔。
“知秀,别傻了。”
“……我们不是一路人。”
“你知道,世上有种人,这一生都会?辗转颠沛,不能得到片刻安宁。这就是他们的命。”
“看看这个!我们发财啦!多亏了你,谢啦老?大!”
“老?大,我们不怪你……跑啊!快跑啊,别回头了,快跑……”
“你心?中充满焦虑和恐惧,仿佛如果你失败了,就会?永远成为这个世界的弃儿。”
“别过来?!你这个怪胎!”
“这就是你的命。”
别再吵了。
阎知秀喘着粗气,他踉跄地跑,拼了命地跑,每一个脚印都深深陷进泪水的大河,因为实在太深了,以?致生不出?半分涟漪。
“我爱你……”
眼泪从灼热如火星的眼眶中迸发出?来?,阎知秀喉干舌焦,却无法压抑从胸膛深处涨上来?的哭声。
“我的爱不是脆弱的东西,不是转瞬即逝的东西,不是天光乍亮,就会?随之蒸发的东西。”
别说了,我不想听。
“你是我最珍贵的宝物。”
他开始咳嗽。
“我永远爱你。”
“我说了我不想听!!”
他终于嘶哑地怒吼出?声,同时猛地撞向河流的尽头。
阎知秀似乎撕开了什么屏障,一种薄膜般光滑,无形,触感古怪的东西。他的眼睛挤成了两?条缝儿,像极了一只跌落进黄油桶里的猫,浑身炸毛,四爪乱飞,在桶中激烈挣扎。
猫的脚下忽然踩空了。
阎知秀低头一看,脚下是云,云雾散开之后,是河流如丝,城市如豆的大地,他再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