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玉年如?释重负地点头。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穆赫特的身份,”鬼婆说,“牠是地狱里最?后一只塑命者?,牠们族群中的最?后一个幸存者?。在牠降生之前,蜘蛛巢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它也?曾高踞在地狱七环的中心,能够将繁茂的蛛丝高傲地挂在议会尖塔的最?顶端。”
鬼婆的声音低沉:“但牠降生之后,一切都改变了。在诸多的塑命者?当中,唯有牠额上?的第三对眼?睛,来自地狱本身的馈赠。”
盛玉年皱起眉头:“什么馈赠?”
“真实。”鬼婆说,“牠的第三对眼?睛,象征着一切的真实,以及万物的本来面目。”
盛玉年疑惑地说:“我……我不太明?白。”
“你当然不懂,”鬼婆叹了口气,“牠能勘破命运的迷雾……而一只能够看清真实的塑命者?,当然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柄牠将编织地狱的过去和未来,决定万魔殿的走向?。”
盛玉年瞬间了悟。
“七环议会不可能允许牠来裁决牠们的命运。”
“是的,牠们不会。”鬼婆疲惫地说,“所?以,牠们联合起来,策反了穆赫特的三名血亲,以此纠集七环的军队,攻破塑命者?的法阵,在蜘蛛巢中大肆屠戮,一路杀至王廷。”
“在那里,牠们献祭塑命者?的全族,一切的死灵与?活灵,七环全部的大军,与?混沌地狱做了交易。牠们挖出穆赫特的眼?睛,那时牠尚且年幼,再用?献祭的仪式,将最?后一只塑命者?放逐出地狱中心。”
鬼婆低声说:“我至今记得那一天……亲族的赤血染遍牠的全身,此后岁月无尽,那刺目的红色从未洗净,更不消退。”
第91章 塔兰泰拉喜剧(二十一) 原来那不……
原来那不是天?生的颜色。
盛玉年一语不发地听着, 他的眸光深如潭水,没有人能?探究到他这一刻的真实想法。
“所以……不是恶魔领主们不想杀了穆赫特,”他说, “而?是牠们做不到。”
“是的,”鬼婆用苍老,枯瘦的手指,缓缓碾磨药钵中的骨头粉末, “挖走?一对眼睛的代价,已经险些叫牠们无法承受,更?不用说穆赫特同样是概念性的集合, 牠最初的身?份,远高于任何原罪的大恶魔。”
鬼婆说:“即便在地狱当中,这个献祭的仪式也称得上极致的恶毒。七环的领主用不忠的,手足至亲的血液染红了祭坛,在穆赫特身?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背叛印记, 再用百万亲族和仇敌的骸骨, 血肉与灵魂作为筹码,向混沌本身?提出交易。”
“从献祭仪式的角度上点评,它兼具了完美和大手笔的双重优点,简直无懈可击。”鬼婆低声说,“不过……”
“不过,完美的概念, 与混沌无序的概念相?悖, 所以它一定有破解的办法。”盛玉年忽然说, “是这样没错吧?”
鬼婆的手指一顿,牠抬起头,静静地与盛玉年对视。
“你很聪明。”牠说, “哪怕在恶魔里排位,你也算是聪明的那一拨。我很清楚,聪明人自有他们的一套做事法门,告诉我,你接近穆赫特,到底是为了什么?”
盛玉年揉着自己的嘴唇,若有所思。
他想自己猜的没错,鬼婆纵容那些恶魔的计谋,将周竞川放到自己身?边,确实含着这样的心?思:牠想知道自己的意图,或者说,想让穆赫特知道自己的意图。
……但穆赫特的脑回路之诡异,思维方式之神奇,就是他和鬼婆都没想到的了。
“我只是个罪人,”最后,盛玉年微笑着说,“会?被名为‘命运’的原罪吸引,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鬼婆低下头,吹去骨粉里的杂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