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市集宅舍,担舆急行了一段后面前豁然开朗,地面也从黄土夯实的路变成了铺着青石板的官道,几百丈外便高高的矗立着沉了闷青色的宫墙。此处再看不到一名平民百姓,只偶尔有骑了高头骏马的官员从我们身边跑过。担了我们的担舆却没跟着他们直奔耸入云霄的朱雀门,而是绕了皇城西南角转去了掖庭宫方向的西门。
我贴了纱帘向外看着,擦着天一般高的宫墙下不时的有列队的兵士扛着戟整齐跑过,一身明晃晃的金甲在他们踏步的时候哗哗作响。
有门官侯在西门,见担舆过来,等停在进前才从坐着的塌上站起身。
姥走下来,将自己的官碟承上,我扶了鸣凤在一旁躬身侯着,不去看那守在门下的兵士手中晃着阳光的戟尖刺目的银亮。门官收了官碟验看无误,又查对了今日自此门入宫的人员名单后,方深施一礼,挥手让守门的兵士放我们入内。
跨入掖庭宫西门的一瞬间,鸣凤的音板忽然咔的一声轻响,我方惊觉自己双手一直在用力。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被一片翠色葱笼的长廊,曲曲折折的不知通向何方,步入其中,如行于一幅幅画中一般。间或有半面花墙遮挡,只能长廊墙壁上做出花形的栅窗处能看到远处广厦重重,殿檐卷翘。
“跟紧了,这里第一次来自己能走丢了。”伸手牵了我,姥在前面缓缓的走着。
一路上到处都是奇花异草,蓝色的莲花就在回廊下的水路中遂了风荡漾,叶子展开在水面上,有车轮一般大。更有如花紫珠的藤蔓顺了回廊向阴的一边蜿蜒而上,蔓成幽凉的伞盖垂在梁上,连搭了这回廊的木料都是幽香扑鼻。一步一景,别有洞天,我数度都看得发痴,慢下脚步,姥却不由着我在此处浪费时间,从高低错落的回廊、几乎一模一样的差路中穿行而过。有将手笼在袖中的宫女迈了小步急行,见姥和我走过来,就帖了墙站定,低下头施礼,待我们走过后再继续小步着跑开。我回头看着她挺直的背影,也站直了身子。
“姑娘,”姥转头见我正抬手擦鬓边沁了的汗水,不禁掩口而笑:“您现在脸都涨的通红。想我初入宫中那时候,这眼神紧张的估计也是死的。”
苦笑了一下,我知道自己虽然有胆量出入战阵,却难以克制此时心中慌乱。
这里是整个大唐江山的核心,整个世界的中心所在。只是一盏灯油便会让我胆战心惊的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严和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压迫感,此刻极尽奢华的被放大着,像是一个鸟笼将我罩在其中。
转过几处翠绕玲珑的所在,就见有两名宫女站在廊下。她们见姥走过来,施礼后便向后快步向后走去。
“在这里等着。”姥转过身,挥着手中的羽扇。我听话的抱了鸣凤站在她身边,看着廊下一轮轮荷叶上随风轻晃的水珠。
“妹妹!”
姥和我一起转过头――隔了一丛芍药,月染在对面的回廊向我跳着挥手,宝石璎珞随着她轻盈的动作叮当清脆,云鬓上檀木般的乌黑,缠了玉坠子,绣了荷花的半胸衣外面也没披半臂,只是吊了一件珍珠翡翠串的小杉,若隐若现的露着香肩。
“哟,”她看着我,立刻笑的弯下腰:“妹妹怎么穿成这样,只看身上还以为你是公公呢。”
与月染丰盈韵致的身子比起来,我就像是久旱下的幽草般瘦弱,容貌也赶不上她半分。但是被她这样巧笑揶揄,我却感觉不出戏虐之意,反而也觉得她说的有趣。
“月……”
刚一开口,姥牵着我的手一紧,我才想起此地虽然是月染的地方,却到底都是皇城,立即噤声,只是也向她挥了挥手。
看到她,我便忽然觉得一下子轻松很多。
姥放开拉着我的手,笼在袖笼中向着月染欠身:“下官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