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冰从来没觉得伞下空间这么逼仄拥挤过,鼻尖全是燕雪舟身上的味道,比雪还要清冷 ,她刻意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半边身体暴露在雨中。

“你故意的吧?”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

梁冰转眸,看到燕雪舟右手举着伞,为了迁就她的位置半边身体也在雨中,她有些过意不去,只好往左靠了靠,一下子就挨到了他的外套,她立刻如临大敌地绷紧脊背,浑身神经末梢突然变得异常敏感,连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都像是被无限放大。

好在,不长的一段路,很快就到了宿舍门口。

梁冰偷偷松了口气,刚想告别,才迈出一条腿,就被燕雪舟拽住外套的帽子重新拉回了伞下,顺便强迫她转了个身,让她面对着他站定。

梁冰抬眸,看到他低垂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像是今夜落的这场雨。

他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大约是她一改往日常态的刻意疏远太过明显,让他觉得根本不像是欲拒还迎。

费尽心机接近他,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人,那她图什么?

答案已在嘴边,几乎呼之欲出。

梁冰甚至想就这么不管不顾问出来,看他究竟会不会照实回答,尽管周锡年警告过她,燕雪舟没跟警察说实话,更不可能对她说实话。

可这些天接触下来,她觉得燕雪舟虽然脾气坏,却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对周围的人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漠然态度,但

她只有一次机会。

最后一丝理智在心底呐喊,时机未到,现下更是不妥。

暴露得越晚,得到的有效信息越多。即便真的要问,也至少在见过林眉之后。

梁冰抿抿唇,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低下头。

等了半天都没有任何回应,燕雪舟忽然抬起手,把她棉服上的帽子兜起来扣在她脑袋上,扬长而去。

梁冰看着他撑伞转身离开,直到那高瘦的背影消失在转弯处,才回过神发觉自己还站在雨里,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迈上台阶。

那天之后,燕雪舟再也没联系过她,大概是彻底厌烦了她的摇摆不定。

梁冰每天按部就班地去披萨店里打小时工,机械地点单、出餐,清洁备料,打扫卫生,倒垃圾,交接班。中间还请了一天的假,带记者在实验室参观半天,总算完成了于左左交办的事。

临近春节,北江的夜晚光芒璀璨,商圈内到处都是霓虹彩灯,雪色与灯火交映生辉,广场上经常有乐队和舞团演出,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气象。

披萨店里总是人满为患,梁冰根本无暇他顾。

这样其实很好,只有让自己忙得像个团团转的陀螺,她才能陷入那种行尸走肉一般的混沌感中,不会感到快乐,更不会觉得痛苦。

农历腊月二十九,梁冰上的是早班,交完班才下午四点,她拒绝了同事一起去逛商场的提议,准备坐地铁回宿舍睡觉。

还没走到站台,手机就震动起来。

她垂眸看了眼来电显示,走到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接通。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电话那头是李慧英带着哭腔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更加痛楚凄厉,“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梁冰一言不发地听着她怨毒的诅咒,间或传来低沉的诵经声和遥远空灵的钟声。

人在不幸时,总想要诉诸宗教,祈求神佛赐予内心的平静。

这个日子,她应该是去庙里捐功德了,再和师傅们一起持诵往生咒,以超度沈恪的亡魂。

早年李慧英曾怀过二胎,大月份流产受了很多苦,当时算命的说她命里只有一个孩子,后来她再婚,也从不允许梁冰改口叫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