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就连司机也要给他安排女性。

司机是一日之中最常接触的人。

他难以想象自己的司机是女性。

并非对女性抱有偏见,只是和她们相处,厉将晓容易感到头疼。他不善言辞,把控不好说话的度,经常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言语中伤她们。他工作已经很忙了,分不出精力给这些琐事。

正如此时,能用钱解决的事他不会多废半句话,好在司机也识事务,是个见钱眼开的货色。厉将晓讶异于她态度的转变,怎么有人一提到钱就如此殷勤?她有不符合清冷外表的市侩。

他提出赔偿他来付,这位司机就和颜悦色了,一路上侃天侃地。当然,如果她没说认识他的父亲,并且假借名义狐假虎威一事,或许气氛会更融洽些。这回换她尴尬了,厉将晓心想。

她会怎么处理?

她给他递了烟。

厉将晓是想接的,但他抽不惯,生硬地说了一句“不了”。他习惯拒绝,吝啬于接受好意,他害怕别有用心。

父亲的朋友评价他还没有入世。

入世是怎样?

是眼前的女司机这样吗?

明明被为难,却不胆怯。

她比他以为的豁达许多。

因为这份豁达,他也慷慨地给予她更多报酬。再次撑伞时她更殷勤备至,说可以踩着她但别脏着鞋。唉,看人下菜碟的人他见得多了,直接下碗的倒是头一次见。他一时间没忍住笑。

如果是她的话。

应该可以胜任。

这念头一出现就被打消了,厉将晓摇了摇头,心想自己真是疯了,他只和她见过一面而已,为什么如此满意?

但她洋溢自信的笑容,说满意请给五星好评,她怎么知道……他满意她?

不想被对方察觉,他故作姿态:

“车那么破。路上还出了意外。”

她依旧乐呵呵地望他。

厉将晓莫名地松了口。

“……车开的还可以。”

奇怪。

他不是什么好好先生。

他差点因为她而迟到。

开完会之后,父亲把他叫去办公室谈话,冠冕堂皇地扯了借口,说什么换人是集团内部的处理结果。厉将晓说你并没有把一切安排好,父亲报以同样冷峻的语气,你也并没有告诉我。

告诉什么?

不宣于口。

一个深知妻子无爱的丈夫。

一个从未认同家庭的儿子。

没有谈妥。厉将晓退出了办公室。

晚上还有应酬,他疲惫地捏眉心。

他为什么会这样烦躁、不安稳?厉将晓平静地剖白了自己,是因为情绪上由高到低的落差。他刚才经历了舒心的事?并没有,路上还遭遇了追尾,差点耽误了开会,他理应情绪很差。

也许是因为某个奇特的人。

想到她,她的话,很诙谐。

应该停止想她了。

一个不相干的人。

就像谢欺花以为和这慷慨的厉先生交集仅限于此,厉将晓也是深信不疑。以至于在宴厅门口重逢时,两人脸上都有一闪而逝的错愕。谢欺花嘴里还含着半根烟,烟雾随着散乱的发丝,绕过了晚街的霓虹;厉将晓因酒精而溃红的脸,也被矇昧浑浊的夜遮掩。

至少对双方来说。

还算体面的再会。

她默默看向他搀扶着的杜总。

一瞬间,可心的笑容舒展开。

不知怎么,厉将晓并不愿意这人因生意对他笑得那么甜蜜。且他也醉着,不想让她发觉。但她仍穿着白天那身规矩正装……她也工作到这么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