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转过身,听到问话,“我妈给你看的那部分,写了什么?”

宗念回过头,有些犹豫该不该说她不确定这算不算爱兰奶奶的隐私。

“你说吧。她若真不打算给我们看,这东西就一起带进棺材了。”

兄妹俩是一双孝顺子女,亦懂得尊重老人意愿。她与爱兰奶奶非亲非故,如果这世界上有必须知道回忆录内容的人,那理应是老人子女,而非自己。

“我看的那部分,写了奶奶和爷爷相识的经过。”宗念对他们笑笑,“写得很幽默,两个都是有趣的人。”

说罢转身离开,她怕多呆一秒,眼泪会再次落下来。

时间永远铁面无私,永远不以人的意愿做停留。这样一个不寻常的春节便也悄然无声地过去了。陆河假期结束,宗念的伤除了脚趾也基本痊愈,于是搬回自己家住。一同生活几日没有丝毫不适,她感激他的照料,更感谢在整件事过程中他超乎寻常的冷静,那种冷静中和了她偶发的冲动,修正了她数次崩溃破碎的情绪,亦给到她极大的慰藉与安抚。不需大张旗鼓宣扬的感谢,她相信陆河感受的到。老人们陆续回归,正月十五一过,只有耳背的孙爷爷被小女儿强行留下,家属说趁着孩子还未开学,要带老人一起去三亚玩,预计呆一周回来。晚风重新变得热闹,大家讨伐小满,同情全师傅夫妇,而提起南方爷爷总留下一句“好人没好报”的感叹。一日静芳奶奶与淑云奶奶独自拉过宗念说话,她们说我俩刚刚跟爱兰通电话了,她在儿子家住,身体都好,小念你不要担心啦。宗念很想多问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无立场,只得喃喃“身体健康就好了”。她们又说,案子的事情你也放放心,爱兰儿子要告养老院,可被爱兰劝阻住了。爱兰啊,还是对这里有感情,她知道不是晚风不是你的错。宗念嘴里说“好”,一路小跑回办公室,关起门独自狠狠哭了一会儿。

其实这些时日过去,若是被告,早就收到消息了。但是没有,日日如常风平浪静,她猜测很可能是家属放弃了。当日信誓旦旦要让晚风承担后果的人,改变主意还能因为什么?爱兰奶奶用她一贯的体面给了晚风喘息与反思的机会,她向来是个大度而温和的人,或许这是生而为人最应学习的功课。

君子论迹不论心,她一生襟怀坦荡,磊落光明。

这件事亦是教训,宗文康给外墙加上铁围栏,防止有他人翻墙入内;后院与前院各增加一监控摄像头,多角度可见;小院内加两盏地灯,主楼的感应灯也全部修检一番。这番算得上大工程,花销也不低,连院里的老人们都说“我们哪有那么多东西可被人惦记”,宗念还是支持父亲做了,有备无患,同等的失去他们无法承担第二次。

二月中旬新厨师到位。多亏秦丽帮助去惠芬奶奶葬礼那日她留了镇上厨师的联系方式,好消息是人家对厨房这套活计轻车熟路手到擒来,照顾晚风这些人餐食绰绰有余;坏消息是对方只能做两个月,这两月是淡季,生意少,等旺季来了自然还要做回本行。人家本不愿意接,说秦丽多次拜托,知此处有实际困难,帮忙心态远大过于领那份薪水。同样表达共进退的还有小川。一日他单独找到宗念,说想清楚了,先不走。宗念感激之余又有些惭愧,她告诉他眼下最大难关已经过了,不用因为责任感放弃自己的追求。小川反倒劝起她,他说有人追求编制追求好名声,我呢,更看重工作氛围和共事的人。这事儿一出,更明白自己适合哪里。反正年轻,护理这份活计也看经验,留下就当攒经验,等过几年想换工作到时候再说。宗念很是感动,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最怕就是住这里的人心有余悸失去对晚风的信赖,可大家似乎都很开通,全力帮助,齐心面对困局。

何德何能,收获这样一份无价信任。

二月底宗一轩返校,卢贵书姐弟也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