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老人动作整齐,赶人似的扬扬手。
而一进淑云奶奶房间,气氛更诡异了。
老人穿条针织连衣裙,脖子上挂一串珍珠项链,紧拉着她坐到床尾,“小念,大过年的怎么不打扮一下啦?”
宗念“哈”一声,“还没过年呢。”
未料想静芳奶奶直接拿了梳子过来,“头发怎么毛毛躁躁,我给你扎一扎。”
“等下等下。”宗念来回看看两人,“你们今天有内部活动吗?”
“没有没有。”淑云奶奶笑眯眯的,“前一阵我不是去上海了嘛,我表姐跟着大儿子住上海的,都是他们招待我们。过年嘛,他们回来,说一会过来看我,在路上了。”
“怪不得您今天打扮这么隆重,原来城里亲戚来。”宗念开玩笑。
“我表姐小时候跟我老好咧,他们一家实在得很。”
静芳奶奶是急脾气,上手就把宗念头发上的皮筋摘下来,“淑云,编两个辫子好不啦?”
“好好。”
此时的宗念活像砧板上的鱼肉,动弹不得,任人宰割,她好笑着问一句,“您是怕城里亲戚嫌弃咱们地方差,嫌弃我土啊?”
老人们总会在奇怪的点上“争面子”,比如房子盖得高被视为“家境殷实”,哪怕多出来的房间根本无人去住;吵架定要气势凶猛占据上风,因为退让在很多情况下不代表谦卑,而是胆小懦弱;又比如孩子们带回来的贵重零食自己舍不得吃也要分给左邻右舍,包装纸上的外文字母彰显着子女的荣光与孝心。他们经历过太多困境,天灾的无故来袭,社会的剧烈晃动,时代的斗转星移,这其中所感知到的人情冷暖让他们太知道“面子”的价值。面子是什么呢?对他们来说,无非是一口气。争一口我比他人过得好的气,争一口我没有认命和服输的气。这口气支撑着他们的人生,不能断,也断不了。
从前的宗念不明白这些,甚至嗤之以鼻。而今懂了通了,对于老人们的行为便也理解了。
“我可没有。”淑云奶奶矢口否认,却拿过小镜子摆到宗念面前,“你看看,小姑娘家,头发要好好梳的。”
俩麻花辫,倒是完全附和老人们对“美”的标准。宗念看着镜中的自己,咧嘴一笑,“手艺可以。”
“那是。”静芳奶奶缠好最后一道皮筋,又替她正正辫子,“干干爽爽,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