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云奶奶转过头,两行眼泪沿着那已有沟壑的脸颊缓缓落下。
“能解决的。”宗念上前搀住她起身,拍拍裙子上的尘土,重复刚才的话,“不是大事,能解决。”
“走了。”老人轻轻抚摸墓碑,好似这样便能与丈夫多一丝连接,“都好,别惦记。”
回到晚风已是傍晚。宗念安置好淑云奶奶,又交待玲玲这几日重点关注,这才心事重重回了家。进门直奔鼓房,随意找出几首曲子便开始练习。熟悉的声音、节奏、肌肉记忆,这些让她有安全感,亦可以让她从悬浮中摸到支点缓缓降落。
她有很多堆积的情绪,一层又一层盘旋在头顶难以拨开。
中午淑云奶奶带她去吃了一顿饭镇子主街走到头便是菜市场,步行进入市场到熟食区往左拐,这时就会看到一家没有招牌的店面,只有门口那口烧着开水的大锅显示出这是一家面馆。店里仅有四张桌子,无靠背的塑料座椅,墙上贴有一张褪色的菜单,字迹经岁月洗礼不剩余太多有用信息。淑云奶奶坐下,叫两碗酸菜肉丝面,静静打量四周。面很快上,肉丝软嫩,酸菜对味,不至多惊艳,但算得上好吃。淑云奶奶讲了很多话,她说最早参加工作在毛纺厂,因为平时爱干缝缝补补的活计,有了厂子之后就被人介绍去上班。老伴是钢铁厂的焊工,厂子合并迁离本地,她随家属变动也到了市里的纺织厂。再后来孩子就大了,考学、工作、结婚,他们也到了追不上时代的年纪。老毛纺厂就在街对面,退休后她与老伴常常回来,跟从前的工友见一见说说话,那个时候他们已经都是爷爷奶奶,那个时候已经有人上次还见下次就见不到了。不记得是谁发现这家面馆,老板和善,从不赶人,见面就选定在这里。其实算下来总共没聚多少次,老伴就走了,而老伴一走,她就再没参加过。“到现在也都走得差不多了。”淑云奶奶说。
长寿,好似注定伴随孤独。
这是个从风雨岁月里提炼出来被精简到不能更短的故事,用一碗面的时间去描绘经历的漫长人生。也像做一件衣服吧,边边角角都一刀裁掉,只留下最重要的最不舍的一针一线将它们缝制好,继而将成品久久封存。
天色暗淡,击打用力,宗念出了一身汗。
她停下,鼓棒整齐摆好,去检查手机。
没有新消息。
此时的陆河正在做同样一件事。
事实上,从单位出来到小区门口,一刻钟不到,他已经看了三次手机。加班还好,人一忙就只会专注眼前的活儿,时间似也过得飞快。然而一旦闲下来,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要那么久,时钟才会跳一个数字,真难捱啊。
直觉告诉他,宗念可能误会了因为那晚她最后说话时有颤音,离开前的表情太严肃。可要怎么去解释呢,是坦白自己会错意,是指责她界限不分明,还是祝福对方有个完满的感情归宿?
孩童不惧坦白,理直气壮认错亦是美德;而大人却不敢,因为言行需被给予合理解释,那过程中会暴露不堪与丑陋的一面,大人永远在考量风险。
在楼口遇到政工科的孙姐,对方手里提袋垃圾,见面就道,“又去加班了?”
陆河打声招呼,含糊地说句“赶个材料”便欲上楼。不料却被拉住,孙姐说着“等等我嘛”,三步并两步跑向垃圾桶又快步走回,“小陆啊,你总这么偷摸加班,有机会也得让领导知道。”
“我不是……”
“行,我知道你心眼实,到年底你们办案压力又大。”孙姐话锋一转,“女朋友可好久没来了。”
“人家真不是我女朋友。”
孙姐全然不理会这套说辞,自顾说下去,“工作和生活要保持平衡,否则天天这么紧着干,总有一天那根弦会崩坏掉的。以前嘛,给你介绍朋友你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