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宗念主动提出送他。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送的,家门口正对着停车场,几步路而已。

“谢谢你啊,今天,昨天,这段时间吧。”宗念只是想单独地郑重地讲一声感谢,“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不算麻烦。”陆河不抢功,“今天你最应该谢的是你弟弟,还有叔叔。”

“他们是我家人,家里人说谢就生分了。”

他看着她,带几分不解。

“你不觉得么?一家人整天谢来谢去的。”宗念歪头笑一下,“又不是皇权贵族,干点什么都得谢主隆恩。”

“有道理。那你以后也别谢我了。”陆河单手摸摸脖子,“谢主隆恩之后就得封赏,我封不动。”

宗念“噗嗤”一声笑,“行,那以后我想谢的时候就说欠你一顿饭。”

陆河也笑,又道,“今天早晨小文给我打电话,问你们是不是就住在这里,说想来找你。当时正送我妈和小姨去花鸟市场,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就告诉她了。”

可真是个严谨的人,公私分明,事事报备。

“没关系,你不说估计她也会直接来。”宗念告诉他,“打听一轩。”

“那为什么找你?”

“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找我?”

“家里或者朋友有人想住养老院,问问护理费用什么的。”

宗念“啧啧”两声,他确实有自己的逻辑链,只不过全是点对点,粗糙直观的要命。

对方还是没明白过劲,又说,“可他俩不是同学么?有事直接问不更方便?”

“怎么问,问怎么着你才能喜欢我?”

陆河“啊”一声,大彻大悟的表情。随即又道,“但一轩好像完全没往那方面想。”

宗念逗他,“连你都能看出来?”

“我又不傻。”陆河半靠在车门上,双手插进牛仔裤口袋,“下午我们聊天,他说没想好毕业工作还是继续读研。工作回报快,想走明年校招肯定能走;老师辅导员都建议继续读,他这专业挺有前景,自己成绩也不差,努努力还能保研。”

这些话宗一轩从未讲过,宗念只知道弟弟每学期都能拿奖学金,听到这里立刻说道,“那就继续读啊,犹豫什么。”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航空航天口最好的专业,未来产业发展的蓝海,读研可不只是镀金,能实打实学到东西。他这么好的条件,不继续可惜。”陆河看向宗念,“但一轩好像有顾虑,总感觉他特别亏欠你们,想尽快独立帮家里分担。”

宗一轩的叛逆期从母亲过世后开始,一直持续到高三上学期。

现在回看不过像一阵风似的,轻飘飘也就过去了。然而仔细品味,那几年的时间可真不好受。他平日住校,从未主动往家里打过一通电话;周末常去同学家,回来就把自己闷在房间里,若不是解决吃饭洗澡上厕所这些基本需求,家里似乎就没有这个人;同他说话爱搭不理,多问几句就开始烦,最常挂在嘴边的是“跟你有关系么”。有一次怎么都联系不上,到夜里十一点多才回来,一身的烟味。问去哪儿了,说网吧,干什么,打游戏,宗文康气坏了,说出去怎么不打声招呼,不知道我和你姐都在等?打游戏打游戏,再这么下去你就废了!宗念试图打圆场,替他拿肩上的书包,这才看到后脖颈青一块紫一块。她问是不是跟人打架了?宗一轩不说。父亲又问,还是不说。死拧着就是不说。宗文康气得掀了桌子,盘碗碎一地,饭菜汤汁溅得哪里都是。宗一轩偏偏与他对着干,涨红脸握紧拳头说你有病啊,不乐意别养我!宗念听到就火了,上手就甩他一巴掌。宗一轩便开始推她,两人真动了手,扭打成一团。最后还是被宗文康拉开的,宗念哭得眼睛都肿了,鼻涕眼泪一起淌,当夜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