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不记得他。

陈?心底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不只是因为他习惯了受人瞩目,极少体验这种被人忽略的滋味,更意外的是,他发现他对那天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

不过此时的他相较于同龄男性更加成熟,已然能做到不把情绪波动流露一丝一毫。他露出惯常的礼貌笑容,说:“川北和我说过,你俩吵架后他就会给你带巧克力。”

她笑起来,脸上有些羞涩:“他怎么这都和你说呀?”

何川北恰好在这时走了出来,他细心给她戴上帽子,问:“你俩说什么呢?”

于菀佯怒道:“说你是个大漏勺!”

何川北一脸懵,搂住于菀,朝陈?看过来。

陈?无辜地耸耸肩,收回了视线,什么也没说。

三人就此分别。

陈?之后又见过于菀一次。是年后他要返回英国,何川北开车送他到机场,于菀陪着过来给他送行。

两人全程只在最后分别时有一次眼神接触,她站在何川北身旁,双眸如水,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朋友一样对他说了一句:“一路平安。”

声音轻柔,如清风掠过。

后来陈?脑中偶尔会闪回这个画面,每每让他自己也惊讶不已。

这乏善可陈的场景、这寡淡到无从立足的情谊到底是有什么魔力和特殊之处,会打败众多更精彩的记忆更重要的人,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仅仅是因为他对那双眸印象深刻,所以就要将它们描摹一遍又一遍吗?

只是所有思绪在他脑中停留都不到几秒。

二十出头的男人,身体的荷尔蒙分泌旺盛,脑袋里乌七八糟的想法更是一会儿就十万八千,他坚信自己不过是出于人类被激素控制的先天劣势被短暂地吸引了,仅此而已。

他并不为此感到负罪,更不会深究。

再见面已是八年之后。

二十到三十区间里的八年,对人生来说是最美好的时光,也称得上变化最大的跨度。

女孩子的蜕变更是脱胎换骨。至少,从外形上来看,于菀已从不施粉黛的女孩变成了一个拥有强烈女性魅力的女人。唯一没变的可能就是那双小鹿般的眼睛,依旧和当初一样纯澈。

也是这双眼睛,让他在汹涌的人群里一眼认出了她。

像是有一种魔力。

他隐约知道她毕业后一直在海市,只是两人从未遇见。

这天晚上的局组得突然,大家都是临时起意。陈?第一次去这样的清吧,从装修风格到酒品种类,都不是他会选择的类型。

一切都是巧合。

他们坐在靠近出口的卡座,他面朝着门口。

酒局半酣,浩子开始和一旁的女友调起情来,腻腻歪歪没完没了。陈?眯着眼看了会儿,百无聊赖地望向乌压压的人群。

他没想到这小小清吧里的乐队竟有不少拥趸,随着乐队的演奏,台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堪比一场小型演唱会。连同伴们也逐渐被这气氛带动,听得津津有味。

他恹恹地靠进椅背,始终意兴阑珊,以为这又是一个普通而无聊的夜晚。

就在这个时候,于菀走了进来,突如其来地闯入了他的视线。

她身穿一条墨绿色连衣裙,长发红唇,楚楚动人。如果说一眼望去她是妩媚的,那么她的眼神称得上清澈,仿佛依旧不谙世事。

陈?不动声色地望着她的方向,看到她径直往里走,很快隐入了人群。

他复杂的心绪还没有来得及整理,不一会儿就又看到她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她面无表情,行色匆匆。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他默默垂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