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载赴黄粱。

武笑笑英语专业, 正经文科生,平时也喜欢文学, 一眼认出:“这是《红楼梦》里迎春的判词。”

《红楼梦》里的判词都预示着相关角色的命运,这点罗漾和于天雷知道,但耳熟能详的通常是黛玉宝钗那句“玉带林中挂,金钗雪里埋”。

“迎春什么结局?”于天雷问。

“嫁人后遭到丈夫折磨,”武笑笑低声道,“一年就被虐待死了。”

难怪判词里说“一载赴黄粱”,于天雷叹一声:“也太可怜了,”随即想到什么,问方遥,“这是井里的女人写的?”

是不是女人方遥不确定,因为他遇见的是一副白骨骷髅,但衣着很鲜明:“穿大红,应该是婚嫁喜服。”

“那就是了,”推理雷同学上线,“张家的姑娘被李家虐待死了,然后李家谎称失踪,张家也没找也没闹,这事儿就不清不楚过去了。”

话都让队友说了,罗漾落得清闲,颇有种“伙伴们终于长大了”的欣慰,最后伸手轻轻点了点宣纸,向张秋萍“总结陈词”:“这几行字,就是那个女人死后冤魂不散的控诉。”

张秋萍一脸无奈:“你们这么年轻人啊,随便拿张纸,写点毛笔字,就跟我说是冤魂的控诉?”

“我这里还有合影,不过照片里不是井中女鬼,是在你们景区落水溺亡的姑娘。”罗漾掏出手机,把与女鬼的自拍合影给老板娘看,要不是怕惹老板娘不高兴,真想感叹一句,撞鬼都不重样,你们古镇阴气也太重了。

然而递到张秋萍眼前的照片上,只有作死up主和一团黑影。

张秋萍缓缓看罗漾,风情万种的眼睛里写着“你当老娘是好骗的十八岁少女”?

“她当时还唱了一出戏。”武笑笑赶忙给自家队长助阵。

“对,”罗漾当时也听见了,但他不懂戏,唱词又听得不真切,遂有些为难看向武笑笑,“可是唱的什么不清楚。”

“没事,”武笑笑一点不慌,“我这里有录音。”

罗漾:“??”

于天雷看着武笑笑拿出手机,震惊之余佩服得五体投地:“真录了?那种时候你还能想起来录音?”这不是勇士,这是战神。

“行了,别闹了,”张秋萍让几个小孩吵得头疼,“楼下的事还没搞清楚呢,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人解释……”

“把花容埋尘土,只为与恶冤家做对垒,如今待悔如何悔~”

武笑笑直接播放录音,打断了张秋萍的抱怨。

仿佛一个女人在深夜戏台孤单吟唱,冷清,凄凉,鬼魅。

“昨宵误听三更梦,今日里空衔九地悲,那神灵也将人戏,赚咱上高处,掇了梯儿……”

房间空气安静得好似又回到深夜,温度也莫名下降,每个人都感到一阵凉意渗入毛孔,明明是八月的夏天,却像三四月的春寒。

武笑笑当时也没听懂那唱的是什么,但现在手机恢复信号,她一边播放录音,一边迅速用仅有几句能听懂的唱词片段,到网上搜索。

原来是《焚香记》里的一出,叫做“明冤”,也叫“阴告”,讲被男人负心的女人到海神庙诉冤,海神告知要死后才能得判,于是女人上吊自尽,鬼魂去往阴间二度诉冤,才得以让阴间勾取负心男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