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山

文/李丁尧

1.

十二月初，整片天地被寒气袭裹，耽误了谢逢杉回家。航班晚点、颠簸，十一点后才降落在机场。

距离上次回来有多久？她不记得了，这些年太忙。

下了场暴雪，面板上大片航班飘红延误。

她没有托运行李，径直去了停车场，在负二层东南边的角落看到一辆熟悉的车。

之前租过的雪佛兰，竟然没有落灰。

还记得回去的路吗？不记得，没关系。有导航。

谢逢杉定好目的地，很快踩下油门。她自己都没注意，额头上蒙了层细密的汗。

快一点。再快一点吧。心底隐隐有声音说。这次你必须走到终点。

沿着连霍高速向西 176 公里，下来再开 25 公里，路过两家成天打架的包子铺就到了。

没看导航，忽然想起来了。

她稍感欣慰，自己记忆还没差到那个地步。

但有什么必须的？

谢逢杉松开方向盘，空攥了攥右手，僵硬地活动后，才发现车里暖气没出热风。

她抬头望出去，风雪夜，前路是片雾样的灰蓝。

高速上的车不多，都在审慎地慢开。她是唯一一个脚还持续放在油门上的司机。

更想吃东边那家包子。馅儿流油，辣椒油更香，老板做人实诚，不会剁淋巴进去。

六点半就开门，她想吃。

谢逢杉打方向盘加速时，胃也被念头勾住，一阵抽动。

雪粒被肃杀冬风裹挟、呼啸着扑在车窗。

……

转瞬间，只有雪在了前面。

谢逢杉呼吸都停止了。

目之所及的一切，向后缓慢地飘着，随即飞速变形。

一辆深灰色吉普从谢逢杉面前飞过。

像毛巾拧水，又像变成纸糊的玩具。空气中仿佛有张无形的网，从外部探进一股隐形的大手，足以将所有碾碎。这股力量像孩童贪玩般，将白杨、数百辆车、卷起的道路搓圆揉扁改变形状。

车窗外的场面一时间显得十分诡异。

谢逢杉没看，怀着近乎平静的绝望稳坐车内。

她才想起来，这里是她的意识世界。

此时此刻，正在被管理者侵入。

谢逢杉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车外的风暴瞬时停止，漫天漫地的风雪凝结，壮观不已。

冬天，小时候最讨厌的季节。现在却觉得不错。像熟悉的老朋友。

失去意识前，谢逢杉想。

如果世上有神，能听见她的愿望。

不想再醒来了。

如果要在前面加个期限：永远。

……

-叛逃者姓名？

-报告。C267。

-工龄？

-报告。1358 次循环。

-效益指标？

-报告。C267 的效益指标完成度 98.5%，在 NPC 部门中排前 0.1%，曾被借调到舔狗配角部门，27 次超额完成 kpi 任务，在艰难中前行。

-回答去掉感情色彩。

-报告。自动分析显示，C267 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优秀基层员工。曾在《烫吻云瑰》和《末世求生：异能避难所》中同时工作，并且抵御住了合并 BUG，明确区分出霸总陆御霄和灵能操控者陆御霄，从未搞错过该送避孕套还是变异藤蔓手套。

-？

-这很难得。毕竟空间混乱，我们也经常被跳跃传送……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