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烦能烦过你小时候吗?”夏棠斜眼睨他,“你连吃个甜点,都要人兴师动众地连夜从国外空运。”
如果到第二天早上他又变得不再想吃,于是再千里迢迢送过来的点心也只好被丢进垃圾桶,其实风味一点也没损坏,只是因为放了超过12个小时,奶油的形状有些塌,不再漂亮到能够端到他面前。
有阵子夏棠每天都眼巴巴站在厨房的垃圾桶边,期待他们干脆把要丢的蛋糕丢到自己嘴里好了。
人证确凿,没法抵赖,陆霄只能傲骨嶙嶙地低哼声。
身后传来摩托引擎的轰鸣,他自然地伸手把夏棠揽到一侧,肩膀挨到一块,柴油摩托带着烟尘驶过,低声狡辩:“又不是没付给他们工资。”
夏棠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拍开。
他们两个人走在路边屋檐的阴影下。
陆霄在她外侧,肩膀上落着一半日光,手插在口袋里,塑料袋摩擦出沙沙的声响。脸在明暗交界线上,五官立体,骨骼长得硬朗又利落,眉毛眼睛的轮廓也是,但这时候姿态散漫着,看起来很懒。
下午快三点,正好是日光正盛的时候,街心的水泥路面被晒得发白,大家都在屋子里龟缩不出,道路密布如蛛网,有的人家屋檐下长着燕子的窝。
就这么看着他,仍然有种不大真实的触感。
他们好像,几乎从来没有在他家和学校之外的地方见过面。那是他们人生唯一的两个交集点。
陆霄并不总是在家,夏棠还在花园里玩泥巴时他就已经飞遍五大洲,有时去一两周,有时去一两个月。
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寄回来一张明信片,上面什么也不写,只有日期和地址,就像强迫症似的习惯,多到她攒了一个抽屉,一叠叠的在柜子里发黄。
回到家,外婆正坐在一楼边看电视边织毛衣,声音开得震耳欲聋。两个人在客厅打了声招呼,然后到二楼清点购物成果。
陆霄手里拿着8块8的毛巾,扬起眉梢,语气怀疑:“这也能用来洗脸?”
在他看来擦地板都嫌粗糙。
“你闭嘴。”夏棠正在拆牙刷,觉得他可烦,“我已经给你买的最贵的了。”
虽然加起来也没有超过一百块。
他不再做声,抱着胳膊靠在床头,看着慵懒疲沓。
这是在夏棠的床上。
刚刚上楼时陆霄直接推开了她的卧室门,等再反应过来已经失去了把他从这里赶出去的机会。
现在他背靠着她的枕头,把脑袋搁在后靠上,视线落得很飘,懒洋洋地环抱双臂,安静得有些不寻常。
夏棠再去看,发现在房间里赖着不走的家伙已经睡着了。
头微微偏着,额前头发细碎,显得温顺又蓬松,薄白的眼皮轻搭,睫毛根根分明地低垂,闭着眼睛一声不响的样子尤其安静。
夏棠伸手在他眼前晃一晃,又戳了戳他的胳膊:“喂,回你自己的房间去睡。”
她一大早被吵醒来,现在也觉得很困,很想睡觉。
这家伙的睫毛颤了下,睡得很沉。
阳光盛满房间,穿透绿色的银杏叶,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光影斑斓而动,印着眉眼五官漂亮的轮廓。
如果现在拍下来,大概也能挂在校园论坛里吸引女生们花钱抢购。
夏棠又戳一下他的脸颊,树叶在外面被风吹出沙沙的轻响,隐约还能听见楼下电视机里肥皂剧的对白。
这家伙永远一副体力充沛的样子,但是从国外飞回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航班,而后是租车,赶路,以及奔波来去的大半个白天。
也一样会觉得困。
夏棠收回手,被戳得凹陷下去的脸颊回复原样,觉得他这么累也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