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香漱催心动

趴在岸边的季堂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醒来时只觉得脑胀头晕,勉强抬手检查,发现头上肿了个大包,想来是他在江里撞上暗石导致的。

幸运的是没有造成伤痕,不需要额外去处理裂口,只希望日後不会落下後遗的症头。

能感觉到鬼仆就在附近,他却没起身,闭着眼,想着刚刚的梦。

梦见他跳入水里去救鬼仆,抓到的一瞬间,不回的表情迥异于过去几日的淡定与鬼气沉沉。

他看见一张活生生的脸,夹杂着惊诧、以及怀疑,伴随着一双生动灵活的眼。

或者那就是不回在生前时拥有的一双眼,湿湿水水,眇眇深邃,引人遐思,欲罢不能──

「你!」

他还听见不回脱口而出这么一个字,但四周水声震耳欲聋,或者他听见的,不过是个错觉,不回是他的鬼仆、是个尸鬼,尸鬼不会说人话,否则他就不是鬼。

也或者刚刚经历的只是场梦,他梦见不回活着。

他坐起,身体酸痛不已,回想自己居然能在那样险恶的江水里留得一条命在,简直太不可思议。

他必须先搞清楚身在何处。

这是一座水中的石岛,隔着江水,分别与两座陡峭的大山相望,岛中林区丛密,正中央处有石丘隆起,上头林木纷生。

转头,不回一脸呆滞地站在岸边,似乎等着江风能将他一整身的湿潮给吹干。

季堂知道,当务之急是要换下不回的湿衣服,因为尸鬼最忌碰水,一但弄湿,要立刻换上干衣服鞋袜,否则身体的阴气一下加重太深,好不容易锁入身体里的魂魄会走散。

季堂自己的衣服也还半湿不干,无法替换给鬼仆,只能胡乱挖些干燥的沙石,揩尽不回身上的水分,当搓着他手心时,用的力道不小心过重,带尖锐棱角的小石子就在不回的手掌上划出了一小道伤口。

伤痕不长、口却深,黑色血液渗出,迥异于一般人类该有的艳红。

「痛吗?」季堂问。

不回依旧呆滞,身为尸鬼的他早就丧失了生前会有的痛觉,就算有人砍了他的四肢,他也不痛不痒。

季堂这时候却发觉不回另一手里紧紧握着什么,竟是那支青玉簪,不回曾经用之刺杀猴王,掉到江里之後,一直紧握着没放手。

「你喜欢这支玉簪?」季堂问。

不回没反应,或者是落入水里的缘故,他比平日更为僵滞。

被豢养的尸鬼本就该是这样子,季堂沉默了。

季堂脱掉自己湿漉漉的衣服,找了块大鹅卵石放着干,往岛上折了些干枯树枝草叶回来,升起火时都已经月上梢头,替不回及自己穿回干衣服,替他盘了个髻,别上青玉簪,这才烤着他不久前下水去抓的肥鱼,听岛上鬼声啾啾。

「这岛很邪。」季堂坐在火边,听了一阵後说。

站在一旁的不回似乎心有所感,缓缓转身正对着岛中央,迷离双眼也不知看着什么。

「你也认为里头有鬼?」季堂又问。

不回跟着啾啾叫了几声之後,安静了,季堂想:如果他也有听魅先生那样听鬼语的本事,不就能知道不回说着什么了吗?

叹了口气,「我在江里撞了头,昏昏沉沉,就先休息一晚,若这里真是个孤岛,咱们弄个竹筏离开。」

可能真是累了,季堂在江边找到一块大平石,躺上去就睡了,不回在一旁当斥候,垂眼呆站,偶尔听到岛中又传来鬼鸣,轻搧睫毛。

夜半,季堂鼻息酣沉,不回眼中阴光一闪,轻轻移动脚步,游魂般朝他的主子走过去。

他双手抬起,指甲映着天上的星月寒光,这样的一双手,鬼气森森,直直插向季堂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