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云涟父子俩果然都在,两人一坐一站。

怀恩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他对面,一双静潭深水般悠远的黑眸直直地看着他。宗政云涟已是不惑之年,眉眼虽略见衰老,气度却依然英武不凡,他十七岁继位,接手的便是一个岌岌可危的王朝,是他南征北伐、收复疆土,用铁血强权巩固了宗政百年基业,无论他留给后世的形象是如何的铁腕刚毅,他这一生也跟他弟弟一样,没能过得了一个情字。只是他与他弟弟最大的不同,便在于他重江山甚于私情。

如今伊人已逝,对于她的记忆也愈见模糊,他是帝王,他不能纠结于过去的对或错,即使他错了,那就是错了,什么都于事无补,更无人能怪他,哪怕他内心的悔恨和愧疚已经泛滥成灾,与桐恩九成九相似的怀恩,仿佛便是上天赐给他的机会,让他得以慰藉。可惜怀恩并不领情。

怀恩一坐定,便划开指尖,挤了滴鲜血到准备好的白瓷碗中。宗政云涟面容有些触动,动作僵硬地划开手指,然后死死地盯着面前洁白的瓷碗。几滴鲜红的血珠在清澈的水底缓缓地飘游着。

在场几人都屏息注视着那小小的瓷碗,眼看着几粒悬浮的血珠越靠越近,最终慢慢融合到了一起。

怀恩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这样的结果他一点也不意外。

宗政里瀚还算镇定,转着眼珠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宗政少玙脸色瞬间便如纸一般惨白,宗政云涟丢了魂魄般僵在当场,长久,他才吁一口气,浑身脱离般瘫靠在椅背,默默地闭上了眼睛,轻喃道:“桐恩……我……”

怀恩神情冰冷,无动于衷。

宗政云涟痛苦地看着怀恩那张绝色姿容,竟不觉有些痴迷,但他很快回过神来,表情泫然欲泣。

怀恩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冲宗政里瀚道:“东西,给我。”

“怀恩!”宗政云涟急道:“你跟朕回宫吧,朕会……”

怀恩摇头,“我不会去什么皇宫,也不愿与你们这帮人再有任何瓜葛,你别浪费时间了。”

“你是朕的皇儿!只要你肯回来,朕一定好好待你,朕对不起你们母子……”

怀恩露出一个讽刺的表情,“你对不起谁就找谁还去,跟我没有关系,你也不欠我的,以后都不再来打扰我才是最好的。”什么父母亲情,他才不需要,他需要的时候不管怎么哭都求不来,还好现在他不需要了。

“怀恩,你我虽失散多年,毕竟血浓于水,你当真心中没有半点触动?”

怀恩只是冲宗政里瀚一伸手,意思是把东西给我,并继续摇着头,“我以后不姓宗政了,就姓……姓金好了。”

宗政云涟脸色大变,面上有了几分怒色,“你是天子之子,岂能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怀恩却是自顾自地开始想着自已真的可以姓金,姓金的话,连名字也可以改了,怀恩?这种一厢情愿的愚蠢名字,他从小烦到大,仿佛他就是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而活的,姓金的话,好像他和小宝成婚了一般……想着想着竟觉得有几丝甜蜜堪堪渗入了苦闷郁结的心,从宗政予湛到宗政云涟,他实在看够了这些悔不当初,他绝不能等到无可挽回了再抱憾终生。

宗政云涟看着怀恩变换的表情,愣了一愣,“金……是那个……朕知道这件事,你若当真喜欢,朕可以帮你。”

怀恩只道:“我不用你帮什么,把那花给我。”

宗政里瀚迟疑地看了宗政云涟一眼,才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怀恩。

怀恩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进背囊里,然后抬脚就要走。

宗政云涟一下子站了起来,挡在他面前。

怀恩手握剑柄,戒备地看着他。

宗政云涟无限留恋地看着他的脸,想从上面寻找那名动天下的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