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甘阳遭灾,父亲带我去别的地方讨生活,然而路途颠簸辛苦,不多久父亲染病去世了。我几经辗转到的沛庄,盘缠几乎用尽了,去变卖首饰时遇见的少爷。”她哀哀叹口气,“得天垂怜,妾身这才阴错阳差成为少爷的第七房侍妾。”
惊闻“七侍妾”几个字,宋瑙呛了下,想到自己险些与她成为同府姐妹共侍一夫,浑身便起鸡皮疙瘩。可温萸实属美艳一挂的,像在荒原上点燃一根火把,她是顶头跃动的焰火,这一点上,她们是全然不同的。
“原来夫人还有这么一段经历,是不容易。”
陆秋华似已有判断,温声道:“徐公子这些天受苦了,先回去报个平安吧,徐大人该等着急了。”
徐斐终于盼到可以离开,见虔亲王也没再留他,立即携温萸伏地行礼。
他们向外退去,即将踏出门槛,适才没怎么说过话的豫怀稷忽然问了一句:“七夫人衣料上绣的花头还挺少见,不知该怎么称呼?”
温萸止步于门前,微一抬头:“此物名唤茱萸。”她弯起嘴角,用不大的音量,似是缅怀般地说,“在妾身家乡,它呀,总是开得最好。”
“如此。”豫怀稷眼底微光一闪,“受教。”
他挥手示意戚岁送两人出去,雅间缓缓恢复到初时的清静。
豫怀稷执酒杯点一点陆秋华:“怎么看?”
陆秋华挑眉道:“我们之前判定,近期在帝都掀风起浪的幕后推手,她麾下或许有人已经混进徐斐身边,故而他每走一步,对方都能找准时机借此布局。”
话到这里,他摇一摇头:“这个温萸是有些古怪,但她的来历很难查证了。”
宋瑙不大理解:“难在哪里?”
换作以往,陆秋华何止不会好声好气地回她,还极有可能要出言嘲讽她久居深闺,不知地方疾苦。但这回一来是屈于豫怀稷的淫威,二来他开始意识到宋瑙也非省油的灯,为避免受到这二人的联手夹击,他沉默须臾,张口回答:“甘阳常年发生灾害,流民很多,官府难以管控。”又解释道,“她看起来十八岁上下,这十八年间,府衙官员都换过少说六七拨了。”
他的语气虽然还稍显僵硬,态度倒有明显软化,豫怀稷赏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接替他继续说:“甘阳三年前又大旱过一回,土地收成不好,本地百姓便更少了,多数出城投奔亲戚,或者去其他州府安家。要去核实一个几年前离开的女子,一无完善的官府名册,二无邻里佐证,几乎不大现实。”
宋瑙安静地听完,当这两个大男人的侧重点放在地理风貌上,她却另辟蹊径,有些困惑地提出一个问题:“茱萸性湿,多长于南方温热地域,可听你们说来,甘阳在北面,气候干旱,茱萸在那儿能长得好吗?”
豫怀稷与陆秋华对看一眼,对于花草一类的,他们能叫上名的撑死不过牡丹、芍药,再要往下探究这些玩意儿的习性喜热喜寒,长在南边北边,是有些过于为难武夫这个群体了。
涉及到认知盲区,两人双双咳嗽。豫怀稷表示:“这个让秋华查去。”
陆秋华暗自冷呵,一个时辰前还管他叫陆铁牛,现下要他办事了,喊得可够亲。
指派完任务,豫怀稷对宋瑙说:“等你吃完,回去早些休息,明日随我出去添置点大婚用的物什,再到浮屠寺见一见我母妃。”
妧皇太妃自先帝驾崩后便移居浮屠寺,多年来吃斋念佛,一则祈福大昭风调雨顺,二则为豫怀稷消解杀孽。明知她是出了名的谦和温厚,可赫然安排去见长辈,宋瑙一颗心仍旧猛地被抛得老高。
想到即将要去拜谒妧皇太妃,她却还坐在馆子里吃肉,顿时手脚拔凉:“皇太妃可有什么喜欢的,我还一件都没准备……”
“别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