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锈钢盆刺耳的声响, 乍然亮起的灯光, 都没有让他抱着膝盖的姿态改变一点点,小小的少年蜷成一团, 十来岁的少年身躯单薄得如一张纸。

辛懿试图开口, 却发现几乎失声。

原本满腔的怒火与绝望, 在看见弟弟的瞬间又融进了伤心欲绝。

满地疮痍,散乱的物什让原本就巴掌大的房间像个逼仄的坟墓。

他们姐弟俩从客厅里隔离出的小“卧室”成了唯一的避难所。

辛懿走向周舟, 脚步如同灌了铅,直到她的影子将少年完全笼罩,他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来。

那双大眼睛空洞得像午夜, 茫然失焦,像是压根没有看见辛懿。

这么多年相依为命,就算在他备受欺凌的日子里也从没有排斥过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可是现在他的眼里几乎倒映不出她的样子。

周舟曾经残缺不全的唇,此刻虽然还有新生的嫩肉不大自然,但整体已经与常人无异,可他的精神状态却是前所未有的差。

辛懿咬紧牙关,伸手将弟弟揽入怀里,可是周舟却像个木偶,毫无反应,动作僵硬地保持了歪靠的姿势。

“不是说好了,”辛懿的声音出口,沙哑到陌生,“在医院等我接你们回来……为什么,要提前回来……”

周舟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没有听见。

“妈妈是怎么摔下楼的,你当时……在哪里?”

辛懿的手抚在周舟的的后背,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手劲那样重,重到指尖几乎要抠进他的肌肤。

但是周舟依然木愣愣地毫不反抗。

辛懿说:“我早就说,我们搬出去住,为什么你们不答应呢?过得艰难一点怕什么?起码还有命啊……你当初为什么不帮我说服她?”

依然安静。

“耿重年把妈妈弄到哪里去了?那个王八蛋要急急忙忙要火化,到底在怕什么?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你说话啊……”

辛懿推开怀里的少年,泪眼扑簌簌地掉在他苍白清秀的小脸上,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她几乎是在吼:“周舟!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个男孩!你知不知道妈妈当初对你抱有多大的期待?这种时候,你怎么可以就躲进壳子里!”

眼看着辛懿失态地冲着自己最宠爱的弟弟发火,穆晟正想上前劝阻,却听见楼梯道里传来脚步声。

来人的身影在转角处渐渐清晰,宽大的羽绒衣包裹着干瘪的身躯,人还未靠近,空气中的酒气已经蔓延开来。

耿重年蹒跚地拉着扶手挪上楼,刚进门,就被门边的穆晟双手揪住衣领,用力地顶在墙边:“你他妈还有脸回来?”

耿重年醉眼昏花,眼白猩红浑浊,梗着脖子,任穆少爷挟持,歪过脸看向客厅一隅正在僵持的姐弟俩,突然嘴一咧,露出诡异的笑:“你想从这小杂种嘴里听什么?他就是个精神病,能说什么?呵呵”

穆晟手一紧:“虎毒不食子,你到底还是不是个人啊!”

耿重年嘿嘿直笑:“我不是人啊,她不是说我是吸血鬼吗?我就是啊。”

辛懿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周舟,松开了手,他立刻倒向床板,破布娃娃似的歪着一动不动。

周舟有轻度自闭,但从没有封闭得这样厉害。

辛懿走向耿重年,步子很沉,很慢,神情森然,目光死寂。

耿重年不由自主吞了口唾液。

穆晟不安地开口:“……辛……”

“我问你,”辛懿站定在耿重年面前,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我妈她是怎么死的?”

“下楼不当心,摔伤脑子抢救不过来呗。”耿重年斜睨了穆晟一眼,“你的老相好没告诉你?”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