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最基本的爱与成全, 还有一层, 便是不想让她步入王氏的后尘。
母亲对孩子的人生影响太大了。
裴瑕这内敛深沉、对爱迟钝隐忍的性情,与他幼年丧父、寡母严苛以及世家宗子的责任压力,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在闻喜守寡时,偶有一回与族中一位寡居的祖叔母闲聊,她说你幼时,曾劝过你母亲改嫁,只你母亲心意坚决,不肯听。”
祖叔母提起这事,是为了让沈玉娇安心守寡
“你看,当年守真劝你婆母改嫁,你婆母都忠贞不二,坚持守寡,你应当效仿你婆母,以她为榜样。”
只这话传到沈玉娇耳朵里,成了反作用。
她可不要效仿王氏。
但也是这回,她忽然懂了那封放妻书后的另一层含义。
心下动容的同时,也不免对裴瑕生出一层惋惜。
王氏给的母爱,太深,也太重了。
“守真阿兄,我很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真的。”
沈玉娇望向他,双眸弯着,却隐隐泛红:“能与你夫妻一场,我不后悔。每每在那衣冠冢前祭拜你时,我也是这样想的。如今见你能平安归来,我心下欢喜,只是……”
她牵牵嘴角,挤出一抹苦笑:“许是我们夫妻缘浅。不过也没事,这世上也不是每对夫妻都能携手白头,若缘分尽了,那便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日后再见,不是夫妻,也是朋友。”
“你我两家既是世交,守真阿兄,日后你我便以兄妹相称可好?”
兄妹相称?
裴瑕凝着她脸庞牵出的笑,喉间微涩。
可他一点也不想与她当兄妹。
“听闻当日你知我死讯,悲恸呕血,昏迷不醒。”
搭在膝头的长指拢紧,裴瑕定定盯着她:“你……可还好?”
提起旧事,沈玉娇有些发窘:“都过去这么久了,便是再有不好,也都好了。”
她并未否认。
所以悲恸呕血,是真的。
昏迷不醒,也是真的。
这是否说明,她心里其实是有他的。
若真的不在乎他,岂会悲痛成那般?
沈玉娇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他问这个的缘由,心下蓦得一慌。
迟疑片刻,她还是抬起脸,强调着:“往事如尘烟,人要向前看。都说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还年轻……”
“我已与静宁说过,我不会另娶。”
裴瑕截断她的话,墨色眼瞳一片幽静:“玉娘莫要让我在孩子面前食言。”
沈玉娇霎时噎住。
“我从前也与你说过,我裴守真此生唯一的妻,便是沈氏玉娇。”
裴瑕仍是看她:“此言此语,至死不渝。”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锐利,沈玉娇心跳陡然漏了一拍般。
从前种种,纷纷涌入脑海,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裴瑕与谢无陵在对她这件事,是如出一辙的偏执。
不死不休。
可她……
她就一人,也没法劈成两瓣。
若她是男子,倒能娥皇女英,尽享齐人之福。
可这世道只有男子三妻四妾,哪有一女侍二夫的?
虽说有些公主、郡主、位高权重的贵妇人私下里会养面首,但那终究是上不了台面,为世俗所诟病的。
可为何男子可以,女子不行呢?
这声叹息甫一在心中响起,沈玉娇就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
她怎么能有如此离经叛道、荒唐无耻的想法。
这要是叫人知道,脊梁骨都要被戳穿了。
沈玉娇用力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