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惨淡,拉珀斯也愿意为他的灵魂伴侣祈祷或是哀悼。无论如何,他都要让偷盗者付出代价,于是他立下誓言,总有一天,他要杀光那些参与了窃贼行径的人类,并且从这一刻起,再也没有一艘人类的船舶,能平安无虞地驶离德雷克海峡。
光阴流逝如织,拉珀斯开始脱离鳞片软韧的幼年期,他变得愈发强大、坚不可摧,直到他能体会到的每一丝疼痛和不适,都来源于他的灵魂伴侣。
作为联结关系中更加强势的一方,人鱼可以对任何来自弱势一方的痛苦感同身受,并模糊地同步到爱人的位置,从而及时做出应对措施――一种保护族群的有效传统。
这也许是件好事,因为他的灵魂伴侣还活着。可那些感受都太微弱、太短暂了,就像溶进大海的一滴水,即便是他,也无法更详细地清楚定位。
直到三个月前,事态发生了转机。
一开始,是心口闷闷的钝痛,令拉珀斯自睡眠中猛地睁开眼睛,令他开始困惑地、焦虑地思索缘由。钝痛并不持久,待到某个特定的时刻,它瞬间爆发成了巨大的,窒息般的剧痛,一阵一阵地在心口激烈挛缩。
……那么多的泪水,他甚至聆听到了遥远的哭声,如此嘶哑悲切,仿佛在隆冬时节被迫摔落家巢的幼鸟,跌倒在冰雪中,蹒跚挣扎,向不知名的命运哀求饶恕。
拉珀斯撕扯胸口,发出惊怒的咆哮,他的鱼尾轰然抽毁了支撑巢穴的石柱,令整个王庭哗然躁动。一切尝试止疼的方法皆是无效的,因为这是直接来自于灵魂的煎熬。
籍由此痛,拉珀斯终于能够定位到灵魂伴侣所处的方位,等不到第一缕晨曦洒下如烟似雾的金光,拉珀斯便毅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无论出于传统,还是出于对自身的考量,他都需要找回他的灵魂伴侣。深海中奉行的原则,是谁敢冲人鱼呲牙,人鱼就撕裂他的颅骨;谁敢向人鱼伸手,人鱼就掠夺他的血肉。没有谁能打破这条铁律。
就这样,拉珀斯满怀刻骨恶恨,一腔凶暴之情,踏上了找寻的远征,只为带回本属于他的所有物。
现在,他从受伤导致的昏迷中苏醒,一睁眼,便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囚牢中。
兴许他的灵魂伴侣也遭遇过这种事呢?那么,小人类应该能知道点儿什么。
拉珀斯盯着眼前的人,颇具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复。
江眠傻眼了。
悦耳清澈的鸣声袅袅回荡,犹如一阵曲折的笛音,人鱼居然在和他说话!
“我……”他结巴了一下,“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手套上染着鱼血,他急急忙忙地比划十指,“你的语言,我――”
水波粼粼,拉珀斯的耳鳍稍微弹动了好几下,哦,好吧,无效交流。
不过,他倒没有很失望。人类多大了?这么瘦,又细又小,看上去还是一只幼崽。
真幸运,幼崽,你的声音很好,做小动作的样子也很可爱……虽然你的指头缝间没有蹼膜,看到它们以如此灵活的方式活动,实在有点古怪。
嗯,但还是可爱……
智商倒是陆民的平均水准,水下的语言对你来说是困难的,不是吗?
“继续和它交流!”实验站的指令激动起来,“诱使它发出更多信号!”
江眠真的生出了点前有狼,后有虎的感觉。他看着人鱼深邃邪异的面孔,实在很难想象,这种神话世代的造物,怎么能出现在普通人的世界里。
“你说的……”江眠用细白的食指,笨拙地指了指嘴唇,接着放在耳朵上,摇头,“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