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到达时,门仍是紧闭着的。我瞅了瞅门上,亦是灰尘一片,不似有人推动过的痕迹。
运足内力一拂衣袖,沉重的大门被我微震开来。自厅内扑鼻而出的是一股深深的霉味,还隐约夹杂着早已干涸的血腥之气。
我慢慢的走了进去,里面的布置竟与十年前的婚礼一般,完全没有变化。那面鼓,仍是静静的横卧在台子的边缘,上面有我的胡琴相伴。
是谁要引我来此?是故人,还是……
屋顶已经破败不堪,阳光自破掉的地方洒射进来,形成光柱点缀着整个大厅。
我微提气,轻松的提高身形纵上大鼓。一层厚厚的积灰,三两只蜘蛛在结网捕食。
一挥衣袖,鼓上的积灰与蛛网尽数消失,我执起胡琴,目光看向了天空。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我浅笑,笑容中却藏了太多感慨。
为了一统江湖,殷仲堪不惜化黑为白,走入正道夺取盟主的位置;为配合司马邺的谋反霸业,他竟赌上这得来不易的全部身家。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赔尽自己的所有,得到的不过是千古的骂名与身后的萧条。他死了么?他若没死,看到眼前的这一切,又会是怎样的感触?
拨动了琴弦,我的思绪回到了十年以前。其实,那对于我不过是半年前的事情,却因时空的错乱,而虚度了十年的光阴。
琴声在断续的响起,在空寂的空间内倍觉凄凉。
“挥毫泼墨爽精神,花田之下遇美人;一片芳魂终入梦,清香满园不知春。”我幽幽的低吟着花田错中的词句,心神恍惚的忆起与恢定情的那天。
恢,你在这片雪山中么?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一抹幽长的低唱贯穿入我的耳朵,这是……
我瞪大了眼睛,那声音如沙石碾过一般的吵哑,听得出那人的声带曾受过重创;词,一字不差,曲亦相同。除了殷仲堪,哪里还有人会唱这首调?
一抹酸楚泛上我的眼眶,终是遇故人,回到这里,第一个遇见的故人,竟然是他!
“霓裳,别来无恙啊。”门口渐近一个修长灰沉的身影。
“殷仲堪?”我眯眼看向那身影。
“你当真厉害,一别竟是十年。”他轻咳了一声,“就这么恨我?”
我刚想说什么,却惊见风掠过他的身旁,带起了他的左边衣袖――空空如也。
我禁不住的走向他,步伐异常沉重。
越是步近他,越是看得我惊心胆颤。他是殷仲堪么?我几乎看不出他是谁。
桓玄只是说他最终逃走了,却没说他竟被人伤成这样?左手连臂带膀全都没了,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最为可怕的,是他的喉间有一道狰狞可怕的刀痕。是谁?这般的折磨着他?若只是想结束他的生命,大可给他个痛苦;但为何如此待他?我的眼前出现了可怕的景象:当他仍被细刃仍刺穿着胸部时,围剿他的人一刀一剑的在他脸上划下利痕,而当人们终于屈辱够他后,欲一刀抹破他的喉喽送他归西。
我的心很痛,他一身傲气、一身的绝世武功,落得这个场只是因为要救我一命,任那利刃在身体内停留、翻绞,而不肯松手。我走近他,眼睛对上他阴沉的目光,泪水止不住的肆流而出。
“为何回来?”他破败的声音如那小说中的钟楼怪客一般的难听,但听在我的耳里却像是一把刀一般来回的锯割着。
我没有回答,我若答他回来只为了找恢,他会如何?
我伸出手捉住他仅剩的右手,翻转开来,看到的是那十年前被细刃所伤的痕迹。
“既然走了,为何回来?”他仍是执着的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