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殷点了头,捏着太阳穴,恹恹道:“朕这几天浑浑噩噩,都没问你刺客一事。”

韩达见他问了,忙回禀:“陈侍卫长已经审问过了,也一一查验了刺客的身份,是燕国余孽。那女刺客是燕国三公主慕容俪。慕容俪早些年远嫁疏州,随着燕国覆灭,也被夫家厌弃,继而怨恨于您,遂招募一群燕国志士,来敬都复仇。”

“原来是燕国皇室的漏网之鱼。”

“正是。如何惩处,还请陛下定夺。”

“定夺什么?杀无赦。”

贺兰殷扶着额头,面容平静,言语里杀意凛然:“为首者,五马分尸,曝尸三日。”

韩达没想到是这样的酷刑,愣了一会,有些不忍心:“陛下,那慕容俪毕竟是一国公主,还是个女人,这、这么个死法……”

太不体面了。

也太暴虐了。

严重影响他新朝君主的形象。

贺兰殷明白他的顾虑,冷笑道:“朕的皇后也是女人。她杀了朕的皇后。”

一想到桑宁死在慕容俪手里,他就有毁天灭地的冲动。

他骨子里的暴虐在升腾,眼里没有男女之别。

韩达磕头说:“还望陛下三思。”

他知道问题出现在桑宁身上,便借着桑宁的名义说:“皇后仙逝,您说要为她积累功德,陛下,现在您这么做,怕是有失皇后的功德。”

他的脑子转的灵活,知道拿桑宁说事儿。

贺兰殷见他提及桑宁,到底还是有所动容了:“罢了,容朕再想想。”

他不想慕容俪好过,不想她死的那么轻松。

韩达也见好就收,没再劝下去。

他无意为燕国余孽们求情,只是顾及着皇帝的形象,忠诚如他,不想一个女人,污了皇帝的名声。

马车呼啸行驶。

贺兰殷又想到了桑岐中毒一事,就随口问了:“安乐君中毒一事可有眉目?”

韩达回道:“这事是慎刑司在查。臣还没得到具体的消息。”

贺兰殷听了,闭上眼,没再问了。

不久马车到达了长照寺。

长照寺有九百九十九个台阶。

贺兰殷走上去时,两腿酸痛,累得气喘吁吁。

这样的疲累感是从未有过的。

昔日打仗时,他连战三天,也是生龙活虎的。

他天生神力,全军皆知。

如今的状态,让他警醒又自嘲:“韩达啊,朕才十八,人似朝阳,心似夕阳,呵,天子不英雄,十八心已老。”

心老了,身体便老了。

韩达一直陪侍在他身边,听他这么叹息,面露惶恐,宽慰着:“陛下言重了。无论是谁,痛失所爱,都是重大的打击。陛下节哀。时间是最好的解药。臣相信陛下很快就会走出来的。”

贺兰殷没有说话,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迈步进了长照寺。

长照寺的一念主持带着僧人们前来迎接。

“阿弥陀佛”

一念主持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他年过六十,精神矍铄,宽大的僧袍下,瘦削的身材很有力量,走起路来,轻盈如风。

贺兰殷认得他,之前供奉桑宁灵位的事,就是他一手负责的,因此,便双手合十,朝他回了一礼,才说要见净尘禅师。

一念主持本想亲自带他去的,但贺兰殷没让:“就不劳烦一念主持了。你遣个小沙弥带路便行。”

“好。”

一念主持便安排一个小沙弥为他带路。

贺兰殷跟着小沙弥去了净尘禅师打坐修行的后山。

后山种有一棵两百年的菩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