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津对自已的身体情况早有预感,他只是心疼他妈,在这个家庭最困难的时候,周老师显示出了一个母亲极为坚强的母性保护欲,她先是陪他在北京看了最好的专家,然后在专家的指导下开始联系医院,她不眠不休地和他的医疗团队一起,找美国权威的医生,等着赵平津病休手续审查批准,从确诊到现在,她没当着孩子的面儿掉过一滴眼泪。
他母亲太不容易了,他想着住家里,能多陪她一天是一天。
在上海休息了两天。
第二天的中午赵平津吩咐家里的阿姨:“我进去睡会儿,下午朗佲过来,小敏的电话给我接进来,其余的挡了吧。”
方朗佲那段时间正好在上海出差,他的公司在上海摄影艺术中心有一个摄影展,他是策展人,那天工作完了,午餐跟几个画廊老板吃饭,下午三点多,司机将他送到了浦东。
早两天他刚到上海时跟赵平津联络过,赵平津住在周家在上海的宅子里,方朗佲既然在上海,就过来看看他,人到时,正碰到赵平津在客厅跟周老师吵架。
方朗佲不是外人,走进来听了两句就明白了,赵平津要自已开车出去,周女土不允许,要求他带司机,母子二人僵持不下。
方朗佲明白周女土的担心,这段时间北京局势风声鹤唳,周家有一部分的侨亲也急于转移产业至国外,赵平津是北京上海两边跑,有时一天只睡两三小时,溃疡复发得严重,活检结果不好,他前段时间受了伤,他们几个根本不敢对外声张,更没想到他的身体情况一直是瞒着家里,等到保健医生发现不妥报告了周老师时,据说小敏可遭了殃,若不是这样,他也不至于打算出国治疗。
方朗佲赶紧说:“我开车送舟子出去吧。”
周老师勉强同意了。
司机将家里的车开了出来,方朗佲上了驾驶座,赵平津要坐副驾驶,方朗佲说:“行了您坐后边休息吧,哥们给您当回司机。”
赵平津笑了笑,还真就坐后座去了。
方朗佲打转着方向盘问:“去哪儿?”
赵平津脸色淡淡的:“我约了黄西棠。”
方朗佲按他车上的导航,果然存有西棠的地址。
“机票好了?”
“嗯。”
“你既然留了小敏在北京,身边没个人不行,把龚祺调过来吧。”
“没事儿,我过两天就出去了。”
车子穿过了立交桥开上了浦东大道,过了杨浦大桥后,赵平津渐渐地沉默下来,方朗佲也不说话了,周家在上海用的是梅赛德斯,轿车车厢宽敞幽静,车子无声无息地穿过杨浦区内环线,方朗佲将车停在了黄西棠住的小区门口,门卫做访客登记,两个人今天都十分有耐心,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等着保安拿着对讲机往物业管家的前台呼叫,业主电话是西棠自已接的,说了两句,保安放行,方朗佲将车开入了车库的临时停车位。
方朗佲拉上手刹,熄了火,说了声:“是这儿了?”
赵平津仍然没有说话。
方朗佲心里觉得不对劲,看了一眼车前镜,他没开车里的灯,后座赵平津的脸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神色。
方朗佲解开了安全带,手撑在座椅上转过头,唤了一声:“舟子?”
方朗佲一转头就看到他已经发红的眼眶。
方朗佲愣了一下,身体又转了过去,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前方没说话,按照方朗佲看来,他早该崩溃了,方朗佲根本就没想到他能撑到这一刻,居然撑到了见黄西棠的最后一刻,且不说老爷子去了对他的打击有多大,他们这一辈孩子,父母忙工作,从小都是生活在老人身边的,对祖父母辈的感情都非常深,可偏偏不是普通家庭,人一走,千万事情亟待处理,而且出不得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