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在车库里等了近一个小时,才离开了酒店。

按照倪凯伦的建议,黄西棠从出发去北京的那一天开始,就开了天价给苏滟的公关团队,苏滟的人这段时间都一直在陆陆续续地对舆论做引导铺垫,好几批人分别在几个娱乐八卦聚集的网站把这一池水搅得翻天覆地,发布会后的当天晚上开始,最好的公关团队以及邀请的各家自媒体写手一起联合,从各个角度,各个热点分析黄西棠的事件,数十篇不同的稿子连着几天陆续推上了全国最热的几家娱乐媒体的头条,从黄西棠电影学院的少女时代开始写起,一直到今天影视圈的当红花旦,拼接起来的一段一段或真或假半真半假的经历,西棠被写成了一个在遭遇暴力和侵犯时不肯屈服、不畏强权、揭露黑暗、贞洁自爱,受过伤害依然努力奋斗打拼的女孩子。

黄西棠在发布会上含着眼泪,苍白动人,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这段视频在网络上以一天十万的点击量正在不断地刷新:“事情发生的这么多年来,我的身体和精神都一直在跟这件事做战斗,我在保护自已的时候用了过激的方式,这不是一个正确的示范,我会一直配合警方的调查,希望能给所有关注这件事的观众朋友们一个真相,感谢帮助我的家人和朋友,感谢关心我的每个人,这七年多来,我一直和我自已说,现在我也想对和我一样受过类似伤害的女性说,我们不是弱者,我们也可以很坚强,我们可以战胜过去,过更好的生活。”

西棠回了上海,闭门不出,小地主一家常常过来陪她,有时谢振邦也过来吃个饭,朋友亲人都在身边,消解了她的孤单,小区的车库出口,二十四小时都有狗仔蹲守。

李蜀安带着女儿进来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西棠开始在家里招待李蜀安喝一杯茶,大概是从他带着修连樟律师反反复复地为着她的案子从京沪两地来往开始,一开始两人聊的都是案情,周围也都有人,助理,经纪人,律所的秘书,后来案情渐渐水落石出,旁人渐渐散去,李蜀安则会多留一会儿,和她聊会儿天,这段时间李蜀安为了她的事四处奔走,西棠心里若是说不感激,那时不可能的。

西棠回来上海后,差不多每个周末,李蜀安都飞一趟上海,有时候带着女儿,小姑娘心心跟小地主的儿子俨然已经成了好朋友,两人每逢周末就在一起玩过家家,分别扮演爸爸和妈妈,两人的娃儿就是倪凯伦的儿子Jaden小宝宝,李蜀安碰上小地主的时候多了,两人还挺说得上话,李蜀安的太太生前是搞特殊教育的专家,还是北京一所民办残疾人学校协助创办者和公益慈善家,关键小地主一说起来话来,眉飞色舞的,外人根本没法理解,就好像倪凯伦见他那么多回了,还是压根听不明白,李蜀安才见他一两次,就都能听明白了。

在这一点上,西棠暗自佩服他。

西棠跟倪凯伦说:“幸好我妈走了,不然出了这事儿,她又得再多伤心一阵子。”

倪凯伦挥手铲她的头:“胡说什么呢。”

倪凯伦知道她想妈妈了。

人一脆弱,就会想妈妈。

四月,北京难得的下了场雨。

中午时分京郊的雨下得大了,春雨贵如油,湿漉漉地洒在园区的泥路上,不远处去年新栽的小树抽出嫩绿的枝芽。

老厂区的灰色屋檐下,赵平津低头点烟,手上有些发软,打火机滑了一下,没有打着。

龚祺看到了,立刻走了上来,用身体挡住了铁皮屋顶往下飘落在他身上的雨丝,伸出手掌拢住他手上的打火机,蓝色小火苗一闪,龚祺侧身在他耳边低声一句:“刚刚传回的消息,事儿办妥了。”

赵平津取下烟,平静地点了点头。

龚祺请示着问:“小敏哥下午从河北回来,想问您”

“让他当面跟我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