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洄一怔,半日才明白自己因何诧异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谢相易不让方彧问树叶喷没喷漆,自己却并不客气,几乎是教训的口吻:

“她是在联邦长大的,又是您的妻子,您可以用君父的态度对待所有人,但不能这么对待她”

“您和叶将军当年不是相处得很正常吗?不如就那样和陆小姐相处。”

吴洄:“……雪朝先生还肯费心朕的家事。”

谢相易:“嗯,不错。您这样阴阳怪气,也比那样爹里爹气强些。”

吴洄嘴角一抽:“……朕会注意的。”

皇帝居然就这样吃了这一瘪,转头去看台下的表演。

方彧惊讶于谢相易在远星的话语权他矢口否认廷巴克图政府勾结过远星,但她一直不信,现在就更不信了。

顶多只是没欠钱而已,谁知道他和吴洄背后捣了什么鬼……

台下,一个清澈的女孩的童声响起。方彧一怔。

她依偎地坐在一株大树下,一边折下花枝,笨拙地编花环,一边随口唱小调般哼唱着:

“母星其衰,民怨如汤。

烈士奋身,横戈开疆。

十八星舰,铸彼联邦……”

这是在追溯远星的历史吗?

很久以来,由于联邦一直自居继承了星舰联邦的法统,紫荆花王室已经不承认遥远的星舰联邦。如今,吴洄又公然把祖宗认了回来。

她继续折下树枝装点花环:

“维天有命,乃降新王。

奥托御宇,伐我四方。

遗民亡奔,远星在望……”

这一段是追忆帝国时期量子化浪潮来袭,一批无量子兽人被迫向远星开始了漫长的迁徙。

小女孩声线天真,歌词悲壮肃穆,交织在一起,有一种诡异的凄凉。

只是吴洄自称星舰联邦的“遗民”,颇可玩味。

女孩的花环编好了,她站起来,茫然四顾,似乎不知道该把花环赠与谁,恐惧地哽咽起来:

“远星难居,四境分崩。

大道不行,时日曷丧?

朝伐潜林,暮犯予邦。

烽火乱兮,维彼鹰扬。

母毙于野,父丧于疆。

遭家不造,我生何伤?”

她跌跌撞撞向台上走来。走着走着,音乐骤然明快灵动。

女孩已经来到台上,向着方彧踮起脚尖。

方彧一愣,不知道吴洄这是在搞哪一出,下意识起身。

还没等她蹲下,吴洄已弯腰将女孩抱在怀中。

安坐在皇帝陛下的胳膊上,小女孩总算能够到方彧的脑袋,于是笑眯眯地举着手臂,将花环往方彧头上戴去

方彧哑然失笑,稍稍垂首,任由女孩为她戴上了花冠。

女孩拉住她的手不松开,继续努力唱着自己并不理解的歌词:

“文明有种,星火传之。

维彼人类,亲之爱之。

竭诚手足,勠力大同。

史者不言,岁月为公。”

在女孩空灵的歌声中,皇帝轻声说:“元帅阁下,你认得这个孩子吗?”

方彧默默摇了摇头。

皇帝垂下眼,笑道:“是那天管您叫妈妈的那个。朕说过,朕会收养她、教育她,给孩子们一个新世界。”

潜林的长风卷过穿林而来,吹动衣襟。方彧和吴洄隔着女孩与花环对望

风依旧吹拂。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