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打算坐公交车回去,但走到公交站台下,低头看着不断滴水的衣摆和每走一步都能挤出污水的鞋子,想了几分钟又顺着站台离开了。

反正已经湿了,再多淋几步路也不会怎么样,反倒是公交车上人挤人,也许车上的一些人带了伞并没有被淋湿,他上去反而会给别人带来不便。

淋雨而已,大不了发烧生病,谁在乎呢?他吃点药就会好,没关系的。

施砚这样想着,浑浑噩噩地往前走,因备战考试一直没剪的头发稍长,被雨水一股脑地浇盖在脑门上,遮挡视线。

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回家的路走到一半大脑就开始昏沉发热,后来实在撑不住,随便找了家有门沿的小商店,蹲下身靠在墙角,脑袋里像浆糊一样缠着。

门沿太短,遮不住多少雨,噼里啪啦的水花依旧无情地往他身上砸,啪嗒,啪嗒,啪嗒,砸进他耳朵里,快要把他震聋。

他想进小商店买把伞,一摸口袋却分币没有。

算了,再走几步就到了,洗个热水澡吃几粒退烧药,很快就会没事。

施砚这样安慰自己。

可他的头越垂越低,像有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雨太重了。

但也不是全然不清醒,他那会儿还有心思思考,如果江芸看到他这个样子会多关心他两句吗?

“你还好吗?”

就像这样关心他也可以。

“同学?”

头顶的雨停了,一只温暖的手带着略微破旧却很干净的手帕盖在了他头上,替他一点点擦去冰冷的雨水。

或许是莫名的自尊心作祟,他突然生了惧意,在手帕快要擦到他脸上时伸手抓住了它。

抓住那只手,和那张手帕,紧紧盖在自己脸上,不让这位好心的陌生人看到他的面容。

太狼狈了。

他怎么会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施砚声音沙哑,透着潮湿的凉意。

“我跟在你后面好久了,啊不,我不是在跟踪你,就是碰巧路过,我跟你是一个考点出来的,看你一个人淋雨走,摇摇晃晃,怕你出事才跟着,你是不是不太舒服?我有手机,要给你家长打电话吗?”

施砚摇摇头,喉咙开始干痛,这是发烧的前兆。

“家长不在?还是忙啊。”这位好心的陌生人很为他担忧,自顾自地咕哝,“中考结束都不来接,连我爸都会大老远地从村里赶来,那你怎么办?”

施砚还是摇头。

陌生人的手机响了,是当时很流行的彩铃,他接通后说了几句施砚听不懂的土话,语气匆忙,像有急事,施砚只听清了最后一句“好好好,马上到。”

“我爸在饭馆等我了,要我赶紧去,我把伞留给你,你别再淋雨,注意安全,哦对,我这还有十块钱,你看看能不能用的上。”

温热的伞柄被塞进施砚手里,连带纸币和那张手帕,混着淡淡清香,一同留给了他。

鞋子踩在水洼上奔跑的声音在施砚耳中渐渐远去,周身空气再度变得冰凉,只是这回没有了滴滴答答的雨,那些讨人厌的雨水被这把从天而降的伞拦在了外面。

过了很久,施砚才慢慢动了一下,他把手帕从脸上移开,布料上锈着一只形状怪异的黄鸭,再抬头,伞是浅蓝的,支架半生锈,关上时会像老旧的折叠椅一样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打开。

嘎吱。

合上。

施砚像见了新奇玩具的小孩蹲在那玩了半天的旧伞,后来玩累了,一屁股坐到满是污泥的地上,大脑逐渐清醒。

他把伞架在肩头,先是无声地笑了一下,随后嘴巴扯平,眼泪流了出来,混着雨水,从眼角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