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不住,便罢了。”谢翊自以为早已铁石心肠,却到底难耐酸楚:弃朕而去之人,也不差此一个。当时赠他一字思远,如今看来今日这是应了谶,如今烟水茫茫无觅处,自己也只能“忽思远游客,复想早朝士。”
“客从远方来,遗我一书札。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
谢翊长长吁了一口气,摸了摸那张素笺,上面字迹是少年意气,却藏着情之忧怖。他命方子兴道:“叫甲一立刻动身去闽州,让夏纨出面带去,密见盛长洲,让他安排到世子身边,只说是盛家的奴仆。”
方子兴连忙应了,出去安排。
谢翊坐在殿中许久,才慢慢将那匣子封上,心道:既有志有心一番作为,朕一开始诱之乱之,陷他于佞幸一途,倒不是君子所为了。
他年少贪欢,不经世故,朕却年长这许多,竟也一时失了智。将来史笔如椽,臧否人物,他也入了那佞幸传,皆为朕误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注:客从远方来,遗我一书札。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孟冬寒气至》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诗经·小雅·谷风之什《北山》
忽思远游客,复想早朝士。白居易《风雪中作》
九哥这是恋爱脑被幼鳞凉水一泼,贤者时间到了。
第67章 莫忘
许莼在站在船头, 看着江风浩荡,刚开船时的兴奋已褪去,如今却只反复想着自己写的那信, 九哥会不会觉得自己出海竟只一纸半语,不告而别,对九哥太不尊重,对他们之间的情分看得不重?
九哥本来第一次见自己就觉得自己轻佻浮躁,如今越发觉得自己不靠谱了吧, 再则自己一去少说也要几个月, 九哥日日不见自己, 这感情也就生分了。
但当时自己也不知写什么理由才好,若说自己是去做出一番事业来,这人还没走就放此大话,到时候一事无成,有何颜面回去见九哥。
而且九哥如今还以为自己不知道他身份, 自己若是忽然又反悔说想要入朝帮九哥,因此才奋发向上, 九哥只会觉得自己心性没个定性, 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又要那样,越发看不上自己了。
再则自己出海就能学到什么东西, 自己心里也没数, 只是隐隐知道自己继续在家中读书,定然也不会有多少长进。倒不如出来看看, 行万里路, 开阔一番眼界, 兴许自己心中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一时反复踌躇, 百爪挠心,越发伤神,盛长天和盛长云看他如此只以为他暑热之症未好全,长途行船不习惯,因此越发哄着他,不是变着法子让人做了精致饭食来,便是想法子带着他打牌钓鱼等,只教他开心起来。
许莼不想让舅父担心,便也强颜欢笑,自己在舱房中,却又反复涂涂改改,只想着等到了闽州,还是再给九哥捎一封信回去,描补一二。
闽州。
盛长洲接到下仆通报闽州提督太监夏纨到访,吃了一惊,慌忙整衣亲自出来迎接。
却见夏纨穿着便服,身后带着个侍从走了进来,见到盛长洲拱手作揖道:“小盛啊,上次得了你好些玩意儿,没能好好谢谢你,今日过来却是有正事。”
盛长洲深深作揖拜见道:“夏大人客气了,有什么差遣请吩咐。”
夏纨和颜悦色:“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我这次来,也是受人所托。”
盛长洲一怔:“还请夏公公明言。”
夏纨正色道:“在下受人所托,转告盛少东家一句话。”
“幼鳞执意出海,海上风高浪险,盗寇横生,吉凶莫测,可危可惧。吾实放心不下,现有一贴身侍卫颇精悍,愿借君之手,以盛家奴仆之名赠之,不离身左右,则稍可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