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公司开了个会,想到这个点人多不方便吃饭就又回来了。”
贺靳屿在电梯口停下,余扬从他手里接过袋子,半晌很认真地看着他:“谢谢你。”
贺靳屿摸了摸他的脑袋:“嗯,不客气。”
程薇来时已经是外婆住院第三天,老人还躺在床上,偶尔清醒起来能说两句话,更多时候依旧阖着眼皮昏睡着。
两个大人没有哭,只是面容十分憔悴,带着无力的沧桑感。他们站在母亲面前,仿佛变回了手无足措的孩童,不知如何是好。两人强撑起精神跑上跑下哦,期间询问余扬要不要回去上课,有需要再叫他回来。
“不用,我请假了。”
他近乎贪婪地呆在外婆身边,就像小时候总黏着她那样。病房里只剩他一个人,他就一股脑地将最近发生过什么事都说给老人听,故事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余扬握着外婆布满皱纹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打在床单、地上。
余扬说自己分化了,早恋了,然后又分手了。
他讲上大学认识新朋友很有意思,讲天气冷每天早上总起不来,说贺靳屿真的很奇怪,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我这么帅,谁能不喜欢我。”
余扬笑着紧了紧外婆的手:“外婆你别睡啦,醒来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声音轻轻回响在病房内。
“跟我说说话...”
寂静无声,余扬枕着泪痕在外婆床边睡去。
清晨时又来了一位专家,跟刘院长一起为外婆做诊断。余扬紧张地看着两个医生:“请问她情况怎么样?”
“病人意识不大清醒,还很难判断需不需要二次手术。”
医者仁心,即使经历过无数次同样的场面,面对眼前着急的少年,他们还是将话讲的委婉,安慰他们一家不要过度担忧。
某天外婆意识清醒时拉着余扬的手,惊喜地说梦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她正拉着同样年轻的外公在家里吃饭,女婿见岳父,场面好不滑稽。
说着说着突然怜爱地摸摸外孙的脸:“你以后见家长可不要紧张,别在人家家里闹笑话,跟你外公似的。”她细细临摹余扬青春的面孔,“年轻人要多笑,多笑才能长寿、健康,你看你眼睛都肿成小青蛙了是不是?”
外婆像逗孩子似的语气。
“外婆呀舍不得看你哭。”老人慈爱地握住余扬宽大的手掌,“你当年才,这么小一点。”
“对你说话你就笑,大家都说扬扬好养活,跟人亲近。”
“扬扬不哭喽,外婆也舍不得你。”
在她眼里,余扬永远是那个胖胖的小豆丁。她亲眼看着余扬学会走路,学会叫爸爸妈妈,从白白嫩嫩的小胖子长成帅气高大的青年,考上心仪的大学...她不是个偏心的家长,可对余扬,她总忍不住多偏爱些。
跟儿子女儿说了些话,笑着安慰了大哭的程翼然,交待余扬要好好保护妹妹。
“您别说这些,您还要看着然然上大学呢。”
外婆笑着点点头。
外婆走的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床前站着两代人,看着护士为她摘下氧气面罩,收起起搏器。
余扬反而没哭,他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贺靳屿在微信问他中午想吃什么,余扬回了一句不用了,过了一会儿还是将外婆去世的消息告诉了他。
[抱歉]
贺靳屿放下手机,心底泛起无法形容的疼痛。他晓得自己是心疼余扬了,脑海里浮现出男孩哭红双眼却依旧保持着倔强的姿态,坚持听完会议报告,再等不急抓起衣服就往医院赶。
他很容易就找到病房,远远看见走廊尽头,余扬站在门外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