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意识以来,他便住在伏辰山上。

最常去的地方寥寥无几,每日不是卧于病榻,就是徘徊林间。

这数百年里,从未涉足过半分险境。如不经风的湖面,平淡,一眼便望得到底。

唯一次波澜,还是因她来了伏辰寨,使他见着那些变动。除此之外,再无堪称惊险的时候。

可与他不同,她似乎总是停不住。比他更像一缕莽生的野风,不顾去处地追逐新奇。

正如眼下,她拉着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踩过他向来缓慢慎行的雪,迎着冷簌簌的风,朝那瞧不着底端的高崖奔去。

眼见逼近崖边,元阙洲忽感觉心跳愈重。如澎湃的海潮,将他的意识扑下。

“昭昭,我”声音戛然而止,他一步踩了空,身子直直坠入那白茫茫的云雾。

一刹那,周身的声响尽数消失,高提而起的心也随身躯种种坠了下去。

声响回拢的瞬间,是奚昭在耳畔道:“小寨主,风!”

元阙洲侧眸看她,却见她眼中带着些许笑,一如那些星雾草籽般,明亮清透。

仅愣了这么一小会儿,两人就已彻底坠入云雾。他恍然回神,指间渐有气流缠绕。

下一瞬,两人忽然被风托着往上飞去。

一沉一起间,发丝、衣袍皆被风吹得翻飞散乱。奚昭一时没忍住笑:“小寨主,这不是做得挺好?”

元阙洲尚未定下心神,还有些无所适从。

良久,他才应道:“嗯。”

待适应了被风托举的感受,奚昭又尝试着朝星雾草伸出手去。

没有灵力附着在手,那泛着柔和光亮的草再不避着她。没怎么费劲儿,她便握着了那簇草。再轻轻一掐,白光就到了她手中。

“捉着了。”奚昭看向元阙洲,“这法子果真能行。”

元阙洲也抬起了手。

周围漂浮着零零散散的白光,他正要挨上一簇时,却陡然借着余光看见了她。

因有云雾作挡,她的脸也被遮掩得影影绰绰,瞧不分明。

他的手顿了瞬,越过那近在咫尺的星雾草,转而握住离她最近的那簇。

他掐下那团白光时,奚昭清楚感觉到耳畔似有缕风划过。

不过一瞬,便又归于静止,那簇白光也落在了元阙洲的掌心。

“可否交换?”他忽问。

奚昭转了下手里的草茎子:“不都一样么,怎的还要换?”

“不同人摘下,自然有异。”元阙洲的眼中带着温柔笑意,轻声问,“就当作跃崖的嘉赏,好么?”

奚昭没作多想,将手中草团给了他,又取过他那簇。

待拿着了星雾草,元阙洲又带着她御风而上,索性落在了另一侧崖边。

此时天还早,这处的风雪也小了许多。他俩到妖子庙时,天还没彻底黑下去。

那妖子庙称作庙,实则是一处偏远小城。不过刚修建时城中有一处荒庙,传闻是千年前妖王子嗣蕴生的地方,故此得了这名。

小城偏远,与伏辰城的风俗也大不相同。光是找客栈的路上,奚昭就碰着不少毒物傍身的妖类。城中妖族似乎极爱银饰,耳颈胳膊,都缀了不少银圈。

两人在城中客栈住下时,天彻底黑沉下去,关着窗都能听见呼啦啦的雪风。

奚昭点了蜡烛,在灯下观察着星雾草。

刚摘下时,那星雾草还仅是一小团白光。许是受了灵力蕴养,不过大半天,就又长出了白色草身,瞧着跟蒲公英差不多。

她用灵刃割下草团,弃了那截草身,随后驭使出龙灵,打算修习驭灵。

不过刚召出来,外面就有人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