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面前的假意奉承不同,与每次和他搭话时的生涩笨拙不同,那双黑亮亮的眸子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将军曾于我有恩,我就算搭上这条命也没关系。”
“于你有恩?”
蔺师仪闻言,坐直了身子,眉头紧锁,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人,沉吟许久,“没印象。”
她唇瓣微动,想说些什么,却又听那人开口。
“我好赖也当过将军,救过的人多了去了,于你想来也就是些小恩小惠,我忘了,你也忘了吧。”
楚四娘低眉,似是用沉默来表示抗拒,弯下腰,把底下的残骸一点点收敛,最后,才闷声道:
“若我走了,还会有人来吗?”
……
第二天的押解队伍里仍是四个人,两个解差,加上一名囚犯和一个面黄肌瘦的青年。
楚四娘自然没走,毕竟囚车里的囚犯为驱逐她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也不过是时不时冒出来的两句不痛不痒的劝说,至于听不听的,还不是只有她能决定。
诚然,她大可以不管不顾地离开,身上剩余的银两足以寻个荒僻小镇安身立命,可之后呢?
继续面对无时无刻的恶意骚扰,无孔不入的蜚语流言,最后捂着耳朵,随意寻个人嫁了?
那和上辈子有什么区别,至多是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可答案又不是二选一,谁能保证她接下来碰上的一定是良人,而且是五年、十年、二十年都不会萌生歹意的良人?
为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赌上全身家当和几十年的未来,不值,太不值了。
说书人口中的侠客可为了义气,为了一个诺言奔赴千里,豁出性命,这般算来,她也不赖吧?便是事情败露,传扬出去,勉强也算个女侠。
楚四娘蹲在溪边,一边用竹筒装水,一边做着大梦,手指不知何时泄了劲,待她回过神来时,竹筒已顺水漂了好几步远。
这可是重要家当之一!
她赶忙追上几步,把竹筒捞回来,这就难免得踩着湿哒哒的鞋袜回去了,每一步迈出都伴随着“噗嗤”的声音,她却走得更欢了。
无它,只因明日就要进代岭山地界。
劫囚计划,将在那完成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