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合拢,放到一旁,再取下一本。
如是反复,到筐子几乎要见底时,她才终于翻到本不一样的。一面是黑块字,一面是花花草草,她从头数到尾,点清了一共十二幅图。
虽然不是画册,但有画就好了吧?
楚火落把其余的书都整齐地放回去,端着这本走到掌柜那,“请问这本书能租吗?”
掌柜的是个穿浅灰色细麻长衫的中年人,一边看着店,手里不拿账本却拿书,瞧着便是个学问多的。闻言,并不抬头,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十文钱一天。”
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这个价格还能接受。
她倒空钱袋,只把三个铜板塞回去,剩下的三十个一并推到掌柜面前,“我租三天。”
掌柜的这回愿抬头了,点清铜板收下,反手推过来一个簿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些什么,还有红色的指印盖在墨迹上。
这是,要干嘛?
楚火落呆愣愣地杵了好一会儿,直到掌柜的把簿子拽回去,这才发现上头还是空空如也,不耐烦道:“把名字写上,摁个手印!”
她垂眸看向桌上那只细细长长的毛笔,笔杆是黄色的,笔尖是灰黑色的毛,只要拿着它,在砚台里打两个滚儿,便能在白纸上写出黑色的字来。她藏在袖里的手指微动,却到底没敢伸出来,只是默然地攥成拳。
虽进了书肆,可她到底不是读书人。
喉咙微动,半晌才挤出干巴巴地几个字,“……我不会写字。”
“不会写字还来借书?”男人错愕地望过来,但很快就沦为了轻蔑和鄙夷,原本低头看书的下巴也改为向上扬着,可进了账的银钱是万万不可能吐出来的,是以,他拿起了那支毛笔,“叫什么名?”
“楚四娘。”
寻常到不能在寻常的三个字,甚至不需要多问一句,男人手腕轻动,三个黑字就出现了,而后被扔到她面前,“摁手印总会了吧?”
楚火落沉默着在那黑乎乎的一片上按了个红印,把书塞进怀里,低头走了。在路边揪了几片叶子,把指尖的红色一点点蹭干净,从起初把绿叶都整变了色,到后面,只是单纯地把绿色的叶片在手心揉碎。
又不是她想不会写字的。
楚火落觉得有些委屈,但很快又劝解自己看开些,大抵天下所有的读书人都是这般吧,毕竟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而后,便是和蔺师仪一起去找村长借笔墨了,当然不是白借的,钱袋里最后的三文钱也离她而去。
楚火落坐在边上,两手撑着下巴,看着这人左手磨墨,左手执笔,然后左手作画。
她觉得,蔺师仪昨日的话未免也太谦虚了些。她不过是多眨了几回眼,一幅画就莫名其妙地完成了,以她的眼光来看,和书上的简直一模一样,甚至比原版更好看白纸新墨自然比陈纸旧墨看上去顺眼得多。
她又开始觉得将军厉害了,不止打架厉害,画画也厉害。
反正她是描不出这样精致的花样的,最多摁出几个黑乎乎的大墨团,若是侥幸有几分像花形,便算是她努力的极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