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呼声遽然打破长夜寂静。
是越桃的声音,祝之渔一惊。
雨急风骤,越桃顾不得油纸伞被夜风掀翻,淋着雨奔至街前痛声责问:
“你也知你是个毫无节气可言的可耻叛徒吗?只敢躲在鬼面之下做缩头乌龟,不敢露出真容!”
“越桃,冷静。”祝之渔将伞遮在她头顶。
越桃不顾她的阻拦,只一味问责鬼将军:“你若当真光明磊落、问心无愧,为何不敢以真正面目示人!”
鬼将军听见她的声音,并未回头。
他走得越来越远,魂魄在夜雨中越来越淡。
越桃声线颤抖,突然冲出祝之渔的伞盖,追了上去:“你把面具取下来,让我看一看是不是你这个懦夫,你把面具取下来!让我看一看!”
鬼将军铁了心不肯与她相认。
魂魄已经淡至模糊了。
“你不要躲着我……”
“肖衡!”
“你以前从不会躲着我的,你把面具取下来!让我再看一看你啊!”
越桃叫出他的名字,突然哭出了声。
祝之渔望见,女子放声哭泣的那一刻,鬼将军的背影突然剧烈颤抖。
他竭尽心力伪装出的铁石心肠,在越桃的哭声里一瞬崩溃。
第45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你再也找不到我了
夜雨暴涨, 笼罩城池。
茕茕身影踏过满地迸溅的雨水,走近那道淡至模糊的魂魄。
“非要不辞而别,永远藏在面具之下做一个缩头乌龟吗?”
雨水冲刷着越桃的面颊, 她伸出手触摸那张玄铁面具。
“还是说, 你也以自己为耻,不敢再露出真面目。”
哽咽堵住喉头,泪水砸落地面腾起青烟。鬼将军始终一言不发,覆着铁甲的手突然痉挛般抽搐。
“既有苦衷, 为何不坦言相对,又为何恶语相向,自添烦扰。”寂临渊皱眉, 人性真是一门复杂的学问。
伞柄从祝之渔手里被他夺去攥住, 空间狭窄, 鬼王体型又很高大,为了避雨, 祝之渔不得不主动去贴近他。
“人总是喜欢口是心非,用尖锐的语言筑成一座围城保护自己,同时将对方扎得鲜血淋漓。至于鬼将军的态度, 人间有一种说法叫□□是常觉亏欠。这一点倒是还没来得及给你讲……”
暴雨倾泻如瀑,油纸伞在雨幕中劈开一方狭小天地。祝之渔撇去肩上雨水,侧身正欲调整姿势避雨,突然被寂临渊顺势按进了胸膛间遮住。
“不用, 懂了。”
寂临渊掌着她的身体,将她整个人囫囵罩住。喉间震鸣贴着头顶滚落,祝之渔仰起脸从他衣袍间露出脑袋, 这才发觉自己蜷缩的身体竟不及鬼王一半胸膛宽阔。
太恐怖了。
完整的人形已经很可怕了,夜间她看到过寂临渊的人蛇形态, 半兽的身量更是惊人。
男鬼的气质太阴郁了,以至于让祝之渔总对他抱有肾虚、骨瘦的刻板印象。然而寂临渊并不肾虚,身量也很高挑,这样近距离依靠着他的身体,高大的体型差赋予的压迫感不由让祝之渔产生怀疑,她是否有被这具身躯压死的风险。
胡乱担心这种事做什么,祝之渔晃晃脑袋,过了今夜她便要离开了,不需要再顾虑这种问题。
她将目光投向雨中那支军队。
“你这个毫无气节的可耻叛徒!”
“如果不是你当初弃城投敌,故土便不会沦陷,南逃之路也不会饿殍遍野,我也不会无家可归!”
“怎么,哑巴了?你从前不是惯会花言巧语哄人吗?”
越桃被鬼将军一直以来的沉默激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