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不到一刻钟,程亦安热醒了,满头大汗。

夏芙像照看小孩儿一般,细细地替她拭汗,程亦安坐起身,呼了两口热气,“娘,您这屋子也太热了,夜里王爷受得了吗?”

夏芙手一顿,没接她这话,

“你衣裳都湿透了,带衣裳来了吗,要不换娘的衣裳穿?”

“带了衣裳来的。”程亦安吩咐如兰去马车取来备用的衣裳,跟着夏芙进内室换,出来时,她随意往床榻瞥了一眼,好似只看到一个枕头。

她与陆栩生睡觉习性不一,她喜欢用低枕头,陆栩生用高枕头,是以床榻上搁了两个。

不过也有夫妻共用一个。

云南王已有两个儿子,母亲又是续弦,这样的年纪也不知能不能生养,平心而论,程亦安是不希望母亲再生养,毕竟她身子不好,且曾犯过产后抑郁,只是没有孩子傍身,又担心母亲将来在王府难以立足。

“娘,您是什么打算?往后就打算养着二少爷吗?”

收拾妥当,母女俩重新挪到炕床边坐着,夏芙坐在床上,程亦安搬来一椅凳靠着她,她嫌床榻热。

夏芙知道她担心什么,温声回,“安安,娘亲已无生育的可能。”

程亦安愣了下,心口闪过一阵绞痛。

她倒是忘了,娘亲曾受那么重的伤,不能以常人度之,忍不住泪如雨下抱紧她腰身,

“娘,无妨的,女儿就怕您受生育之苦,往后您也别担心,总归有女儿,女儿置办了宅子产业,一定保您衣食无忧。”

夏芙难得露齿一笑,“傻丫头,娘的事你别操心,娘心里有数。”

“你跟娘来。”

夏芙带着她来到正院后花园,这里有一个硕大的花房,大约十丈见方,说是花房其实不尽然,程亦安也曾做过药材生意,发现这里栽种了各式各样的草药。

不仅如此,花房里还有个单独的玻璃房,这里更是培育了不少珍奇药类。

程亦安满脸惊愕,

“娘,这是...”

夏芙笑道,“我入京前,王爷特意吩咐人提前预备的,安安我忘了告诉你,娘平日便跟这些药草为伴。”

最开始她每日要吃很多种药,她逼着自己记,有时老王妃忙不过来,便把方子给她,她自个儿推着轮椅在药架子上配药,十几年如一日,这些药名药效,早已滚瓜烂熟,且她手里也研制了不少药浴的方子,她自个儿便是靠浸泡药浴而痊愈。

不然十年的轮椅生涯,怎么熬过来的呢。

等云南王这边不需要她了,她可以开个药铺,养活自己压根不是难事。

程亦安看着她云淡风轻的笑容,什么都明白了。

就在这时,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黄光,长长的,带着尾巴,吓了程亦安一跳,

“娘,那是什么?”

夏芙见女儿花容失色,后知后觉大意,“对不起安安,这是小蛇,娘一时忘了它们的存在,吓到你了。”

不是忘了,而是因为自己习惯了它们的存在,忽略了它们的危险。

程亦安闻言只觉整个脊背刮过一阵阴风,身子僵如石膏,

“蛇...蛇吗?”她牙关都在打架。

她最怕蛇了,光想一想那滑溜溜的样子,夜里就睡不着觉。

夏芙见她小脸惨白,顿时懊恼不已,飞快拉着她往回走,柔声哄她,

“安安乖,不怕,它们不会咬人。”

程亦安跟着她快步回到台墀,看着纤巧柔秀的母亲,再望了望身后葳蕤的花房,脑子都是木的,

“您不怕吗?”

夏芙回眸幽幽看了她一眼,没告诉她老王妃在滇南的药圃里,养了一屋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