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昱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清隽的眸眼恍若怎么都撼动不了的深潭,平静无澜,

“你说,爹爹听着。”

随后程亦安便脱口而出,

“我今日见到我娘亲了...”

程明昱修长的手指明显一颤,一向敏捷的思绪陷入混沌。

每一个字眼都很明白,拼揍一处却是无法理解。

他茫然且疑惑地看着程亦安,没有任何反应。

程亦安见他如此神情,猜到他没反应过来,于是进一步解释道,

“爹爹,您相信吗,我今日出门上香时竟然遇见了我娘亲,她没有死,她还活着呢。”

程明昱心猛得窜了下,脑子有那么一瞬的空白,搭在桌案那只手臂不由自主滑下来,落在膝盖,双手微微屈着,明显手足无措。

“安安,你是认真的吗?”他嗓音太沉,仿佛是一根被扯紧的弦,随时有崩断的危险。

他心里其实还有那么一丝不相信,毕竟这个消息太突然,只是当年一点骸骨都不曾寻到,又不是没有可能。

程亦安眼底的泪花闪出来,哭笑不得道,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骗您?我亲眼见到了她,她还活着,当年被人救下,受了伤,养了好些年才好...我知道了第一时间赶来告诉您。”

每一个字像是一撮撮火苗,一点点往耳廓里爬,往心里钻,慢慢将那颗尘封已久的心给烘热,程明昱呼吸渐渐发烫,眸光跟寒石般沉,眼神像是看着程亦安,又像是看着面前的虚空。

“她现在何处?”程明昱双手扶在膝头,克制着情绪问。

一个从来将规矩刻在骨子里的人,一个将君子之德奉若圭臬的人,几十年了,从不习惯表露情绪,又或者,他不知道表露情绪。

所以落在程亦安眼里,他依然是镇定的。

程亦安咽了咽嗓道,“云南王府。”

程明昱木了一下,始料不及,语调明显起伏,“云南王府?”

“是啊,云南王府老王妃便是位女医,当年上山采药时,撞见了摔下崖的娘亲,将她救了下来,因着娘亲昏迷不醒,他们又急着回云南,便将娘亲带了回去,”

程亦安没有将夏芙昏迷三年并瘫痪十年的事告诉程明昱。

爹爹已经够自责了,不想再让他背负更多的包袱。

她希望,他们各自放下,各自安好。

程明昱现在是彻底相信了,去了云南就能解释为何他追寻不到踪迹,一想到夏芙当年从那么高的山崖摔下去,必定伤势不轻,那一股炙流不受控地在四肢五骸乱窜,连着呼吸也乱了,眼眶一点点变红。

就在他要问她伤势如何时,就听得女儿红唇轻启,柔声道,

“爹爹,娘亲如今嫁给了云南王,是云南王妃。”

程明昱所有话咽在嗓眼里。

天地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静。

茫茫的大海无边无际,没有一丝光亮。

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一股炙流就这么冻结在五脏六腑,渐渐结成寒冰,化不开,挪不动。

程明昱甚至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足足愣了一盏茶功夫,方迟迟应了一声,“哦...”

程亦安看着他脸色忽然变得苍白,眼神低垂,所有情绪掩在长睫之下,心刺痛了下,

“爹爹?”

程明昱没有动。

“爹爹,娘亲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们该高兴,该庆幸,是吗?”

她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他,想要蹲下来的时候,他忽然抬起眼,漆黑的眸如深潭望不见底,唇角微微一扯,露出一丝笑,尽管这丝笑程亦安无法形容,却还是听见他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