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封项!万万没想到,爷爷竟是死在这个人手中。
窝在方晓朗怀中的方小染,如同遭到雷击一般,浑身僵硬。
只听封项继续道:“那之后我便浪迹江湖。老天眷顾,机缘巧合,让我遇到了在外采购的熊六兄……”
林清茶道:“是你……打劫他吧……”
封项道:“惭愧!属下不曾行走江湖,没想到做个侠客也是极不易的,为了果腹,不得已改做侠盗,看熊六兄身上带了银两,又不像良善之辈,就生出劫富济贫之心(劫熊六的富,济他的贫),岂料不打不相识,熊六激怒之下报出了身份,我听得疑心,细细问过,竟然得知主上尚在人世……”
二人一面说,一面走,路过方晓朗和方小染藏身的岔道。方小染突然挣扎起来,不顾一切地想跳出去手刃凶手。不料却被方晓朗死死抱住了,嘴巴也被他堵住。
封项听到动静,狐疑地向看向那人影晃动的暗处,问道:“是谁在那里?”
林清茶猜得是他们二人,赶忙道:“没什么,是自己人。先领你去见我夫君吧。”
封项见主心切,也就做罢了,跟着林清茶向前走去。
方小染的眼泪淌过方晓朗的手背,压抑在他手心里的痛哭几乎要将她窒息。他放开她的嘴巴,却仍不准她跑开,只是疼惜万分地将她揽在怀中。她揪扯着他的衣襟,低声呜咽道:“你放开我啊,我要去杀了那个人,我要去杀了他。”
“我替你杀。”
他忽然低低地冒出一句。
她吃了一惊,混乱的心神略略清醒。他刚刚拉着她藏到暗处、阻止她出声、拦住她不让她跳出去的行为,不像是一个失智的人的行为啊!还有说出的这句话,森寒的语调,让人凛然生畏。
他难道……
她抬头去看他的脸,无奈眸上蒙了一层泪水,看不清楚,只感觉他脸上似有重重的阴云凝结。她急急地用袖子擦去泪水再看,他已经又是一付纯良和霸道矛盾融合、刀枪不入的德行,严肃地盯着她,道:“糖儿要杀谁,我替你杀。糖儿不要自己去,免得被别人吃了。”
――这样的话风才是失智后的他应有的风格。可她仍是愣愣地,诧异自己是否看到了什么。他眼里笼了一层雾气一般,迷蒙又慵懒,鼻尖溺溺地往她的颈间拱了一下,把脸藏了起来。
闷了半晌,忽然像抱小孩儿一样,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转过身,拿脊背抵着墙壁慢慢滑坐,将她搁在腿上,窝成小小的、乖巧的一团,宠爱地笼在怀中。她也没有拒绝,顺从地任他抱着,脑袋倚着他的胸口,耳边传来清晰的心跳声,眼睛睁睁闭闭,似是半睡半醒,实际上只是迷失在万般思绪中,眼前如遮了雾气一般而已。
慢慢抬起眼向上看去,正对上他静静俯视着她的灰眸。无声的语言忽然间就在这对视间流淌。
她:怎么办,我看出来了呢。
他:怎么办,装不下去了呢。
两个人都忍不住微笑,眼里却都浮出泪水。
她原本就抱了疑心:那“洗魂散”是他的药,他本身又是神医白判,怎么可能那样大意,被自己的药毒翻?但他实在是装得太像,以至于她始终没能确定。但在今日遇到封项时,他的反应终是露出了破绽。他是假装的,一开始是为了麻痹袭陌,后来,是为了哄骗她――哄骗她留在他身边。因为她说过,只有这样的痴傻的他,她才可以面对。
方才想明白的时候,她没有立刻揭穿他,而是假装不知道,又在他的怀中,多赖了这片刻。他也知道她看出来了,却也是在假装不知道。多装一刻,就能这样毫无芥蒂地相拥一刻。
一直假装,假装,直到再也装不下去。
她的微笑过渡成深深悲哀。戏演到无法再演,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