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睛,眼神中仍留着药物带来的苦楚,却再也无方才喝药时烫人的温度。
他又变得冷漠疏离了。那神情分明在说:你离我远些。
方小染完全搞不清状况了。拿帕子的手怯怯得缩了回去,茫然无措。
他嘴巴微动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忽然手捂着胸口伏倒在床沿,紧咬了牙关,额上渗出冷汗,身体阵阵颤抖,似乎在强忍着痛苦。
方小染大吃一惊,也顾不得深究他忽冷忽热的态度,伸手替他抚背,慌道:“怎么了怎么了?你没事吧?……我,我去叫人……”
急急的站起来就向外跑,身后却传来沉沉的一声命令:“站住。”
她停止了脚步,回头看他。他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式卧在床边,脸上的痛苦神情却已然缓解了许多。
“不许声张。”他冷冷的说。
她愣愣的回答:“可是,你……”
“不过是喝药喝得有些恶心而已,无碍。”说完,慢慢撑起身子,倚回了垫子上,神态极其疲惫。
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却又回来了。犹疑的打量着他的脸。
他阖着眼睫,忽然轻声道:“染掌柜,跟你商量件事情。”
“嗯?……”
“在我病着的这几日,可否留在府中,有人在场时,与我装作亲密的样子?”
她的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哽住了。涩涩的问:“就像……刚才那样?”
“对。”
果然,果然是假装。苦涩从心底一直弥漫至咽喉。“……可以问,为什么吗?”
“因为……如果你替我掩饰一些事,我或许可以少受一点罪。”
“……”她很想问,尊贵光鲜的小王爷,养尊处优的背后,究竟在被什么事情所折磨;很想问究竟要替他掩饰什么,又为什么要掩饰;很想问王爷府中有上千口人,为什么会信任她,让这样一个连真实身份都未表明的人做他的心腹。然而她一句也没问出口,只觉得此时的袭羽卸下了华丽外衣,露出了孤单无助的一面,让她甘愿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她是不是用错词了……不过是与他装出亲密的样子而已,怎么就赴汤蹈火了?她应该求之不得才对。
可是她确是有将要赴汤蹈火的感觉。刚才他温柔的样子真的是销魂蚀骨。可是一旦知道了是假装的,那绕进心间的温柔顿时转化成伤人的软刃。
她真的有足够的心力扮演这样的角色吗?
袭羽见她久久的沉默,道:“如果染掌柜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