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之外,城市的电子霓虹投射。人群之中,许濯像一个从遥远的荒野走进匆匆人间的不速之客,周身寒意凝久不散,与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电子屏上的倒计时指到零点,随着模拟烟花与钟声响起,广场上的人欢呼起来。林星遥吃饱喝足,手脚暖和,他被旁人的情绪所感染,新的一年来临,他的脸上终于露出点笑意。

从前每年过年的时候,外婆都会念叨除旧迎新,一岁一礼,遥遥平安健康,端出忙碌一天准备好的年夜饭,盯着林星遥不许他挑食。

再往前数好多年,林星遥对妈妈还有模糊的印象。那时外公也在,一家人挤在很小的屋子里看春节晚会,女人把他抱在怀里边看电视边笑,低头与他说话。说的什么,林星遥已经忘记了。

他只记得妈妈很瘦,身上有温暖的香味,总温柔地唤他小星。

这些记忆在这三年里渐渐抵消了强烈的痛苦和恨意,支撑着林星遥最终没有在无数个孤独的夜里放弃自己。直至他深一脚浅一脚磕磕绊绊走到今天,一切终于运行如常,他才松了口气。

至少家人的愿望,他都还好好带在身上。

跨年结束后,广场上人群散去。

两人往学校的方向回去,路上许濯问:“那套黏土手办还在吗?”

林星遥愣一下,“我之前送你的那套?”

“嗯。”

“卖了。”

许濯静了会儿,确认:“卖了?”

“留着也没用,反正你还给我了,我毕业后就拿去卖了。”

“卖给谁了。”

林星遥没料到他会这么问,终于抬头疑惑看他一眼,“挂在网上卖的。”

他心想突然问这个干嘛,明明都还给他了。说起这事,林星遥常感到那时的自己简直笨到不可理喻,明明家里没什么钱,结果就因一时冲动花那么多钱买一堆玩具。

那时的他想讨许濯欢心,就像个一头热的愣头青唱独角戏,不知观众冷眼旁观。

好在后来卖掉的时候手办保存得很好,而且是单独实体店限时发售,在网上价格炒得很高,所以当初林星遥把手办挂在网上售卖的时候,还是原价卖出去的。

最初有多期待,最后就有多失望。

林星遥的心情还是和以前一样写在脸上,许濯把他送到学校门口,他闷闷不乐地,“我走了。”

许濯问:“明天见面吗?”

“......再说吧。”

林星遥转身进了校门。一个人揣着棉袄的口袋,厚围巾裹着,头顶毛茸茸的旧帽子,一步步踩着雪慢慢走远。

第二天是元旦假期,室友都回家了,林星遥睡醒起来,打开手机看到许濯的留言,问他去不去雪淞岛拍照。

雪淞岛就在林星遥的大学附近,坐高铁半个小时,再坐车过一条长长的大桥就能到。虽然学校附近有一个相隔如此近的景点,林星遥却从来没去过。

林星遥回复:[我今天上班,三倍工资。]

他发完消息就收拾好出了门,没想到到了咖啡店后换好工作服出来,就见许濯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

许濯点了杯美式,林星遥调好一杯端过去放他桌上,小声问,“来这做什么?”

许濯把平板给他看,上面是一篇做了笔记的专业课文献,“学习。”

林星遥无话可说,随他去了。

直到晚上九点林星遥才下班。他从工作间出来的时候,看到咖啡厅都空了,许濯还坐在原位。

他忽然有些愧疚,迟疑走上前。许濯见他忙完,笑着问:“明天还上班吗?”

“不上。”

“现在出发还能赶上十点半的高铁。”许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