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在微微发抖,脸色比林星遥的还要苍白。他转头对王婉青说:“叫救护车。”

王婉青拿出手机拨打医院的电话,她怔怔看着许濯跪在那个孩子面前。她好像见过那天许濯去参加学校的小旅行,那孩子贸然找上门来,为此她还向许濯表达过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活动上的不满。

那天这个叫林星遥的孩子站在他们家门口磕磕巴巴地自我介绍,说要找许濯,一脸紧张不安,拘束地不敢看人,还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她知道七中的0班没几个成绩好的学生,与这个孩子短暂的初见里,她没有在他身上看到任何闪光点。

是一个她根本不会多看一眼的小孩。

许濯开始给林星遥做心肺复苏。他双手扣紧用力按压林星遥的胸口,身上不知是汗还是水,冰冷地黏覆他的全身。林星遥胸腔的骨头瘦而硬,咯得他的手掌麻木发痛。

王婉青感到一切都是那么荒谬。她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开始失控了,她紧紧抓在手里的东西正在急速脱离她的手心。

她眼睁睁看着许濯抬起那孩子的下颚深吸气,俯身与他贴紧嘴唇做人工呼吸,包住溺水者的嘴唇用力吹气,每次起身观察呼吸和意识。

呼吸啊,林星遥。

许濯的模样吓坏了王婉青。她下意识上前想拦住许濯,“行了!你歇会儿,我来”

“别碰他。”

她的手被大力打开,她惊呆了。许濯的目光冷得像把寒刀,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仿佛烧着阴冷的火焰,让王婉青感到极度陌生。

许濯再次捧起林星遥的下巴含住他的唇,深深吹气,起身吸气,再吹气,再吸气。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快把林星遥的下颚捏青了,他只是不断重复急救的步骤,两人浑身湿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绝望的种子在许濯心里疯狂生根发芽,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如果林星遥救不回来,那个人一定会死,他的女儿也

林星遥突然猛烈呛咳起来。许濯猝不及防被他撞到额头,伸手把人抱住,“遥遥?”

林星遥猛然从无边黑暗中被强行拽出,强烈的耳鸣震得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嗡嗡作响,他的胃痉挛扭曲成一团,紧接着他呕出水,身体无法控制地摔在地上,许濯用力握住他发抖的手腕想把人抱进怀里,林星遥痛苦大喊:“痛!”

王婉青提高嗓门:“他骨折了!”

许濯马上松开手,捧住林星遥湿透的脸,“别乱动!没事了......没事了。”

林星遥痛得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头疼欲裂几乎要晕过去,可许濯一直叫他的名字,按着他的脸不让他睡,他的骨头都被按痛了,张口咬许濯的手指,他咬得很用力,嘴里尝到一丝血腥的味道。

后来有一群人把他抬上担架,林星遥都要疼哭了,可有一个人始终很近地在他身边,那熟悉的冷淡气息萦绕着他的知觉。他的手好像被谁攥住,像一个支点支住了他摇摇散散的精神。意识海沉浮起落,林星遥的后脑产生撞击后的后遗症症状,他头晕看不清东西,烦躁想把面前的一群人推开,可他的手被人抓得太紧,他动弹不得。

“许濯......”

“许濯!”

王婉青脸色铁青,怒吼出声。

她从没这么失态过。好在许濯终于停在了救护车面前。

王婉青强作冷静走到救护车旁边,救护车上的人她认识,她挤出一个笑,拜托对方把小孩安全送去医院,说自己随后就来。

救护车很快走了,母子俩站在黑黢黢的居民楼下。王婉青盯着许濯,好像前几分钟的那个男孩是她的一个可笑的幻觉。

王婉青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低声开口:“那个孩子为什么在你爷爷奶奶的老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