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恐惧让宝意整个人警铃大作,后怕不已?。

她装得太好了,一路上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他?还?调侃她一句,长大了,以前看见人生病,总是比病人还?难过。所以周嘉述一直没发现她快要崩溃了,浑身都在止不住的发抖。

他?只是觉得太丢脸了,二院都是父亲的熟人,因为周医生的儿子事故失语这事挺广为流传的,很多人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于是他?见谁都比手语,根本不想说一句话。

宝意紧绷的神经?在看到他?比手语的那一刻彻底断了。

她以为他?又不会说话了。

昏倒前的世界像是溺水,周围的一切都被水膜隔绝起来,所有的声音还?能听见,但逐渐模糊,逐渐消褪,大脑一片空茫的灰白,最后才是眼前一黑。

“宝意……”周嘉述顾不得自己如何疼痛,下意识去?捞她,可她已?经?意识不清,没听到他?说话。

昏倒前最后定格的一幕,是他?对着父亲比手语。

宝意做了很长很长的梦,先是梦到小时候,她记得那时候想要一个娃娃,橱窗里最贵最漂亮的那只。

一千二百三十六块,那大概是十多年前,梁文山和申卉的工资加起来已?经?不菲,但一千二百三十六块,依旧是个天文数字。

那个娃娃真?的很漂亮,它穿着繁复的刺绣衣服,眉眼弯弯地看着路过的每一个人。

宜宁的普遍工资没那么高,所以它在那里呆了一年,也没人能买它回家?。

终于,宝意攒够了压岁钱,过完年打算去?买它。

她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同?一个女孩擦肩而过,女孩怀里抱着的,就是那个娃娃。

原来不止一个人在等着带走它。

原来她还?是迟了。

那是她第一次尝到命运的残酷,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遗憾。

或许过年前自己身无分文的时候看到它已?经?没了,就不会那么难过了。或许没有亲眼看到那小女孩抱着娃娃的面容是多么开心?,或许也没有那么难过。

可偏偏就差那么一点,偏偏要她亲眼看着失去?。

人生就是充满了失去?和遗憾,可有些遗憾是这么痛彻心?扉。

以至于宝意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遗憾,她陷进梦里,像是掉进漩涡,宝意从梦中的梦中醒过来,看到申卉已?经?来了,弯腰抱了抱她:“你吓死妈妈了。”

“小述……呢?”宝意不安地看着母亲。

“小述没事,肋骨骨折,不过不严重,只是你也知道,小述有点特殊,所以他?爸爸给他?安排了入院。他?小姑最近闲着,会照顾他?,你就好好上课就行了,不用担心?。”

“可是……”宝意茫然地呢喃,从病床上跳下,要去?看周嘉述。

一进门,就看到他?对着静姨比划:疼,有点喘不过气,把床稍微摇上去?一点。

宝意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根本不敢问,他?的声音又怎么了,怎么又不会说话了。

整个世界依旧像是隔着一层水膜,可对深陷自责和梦中的宝意来说,是那么轻易且真?实。

周嘉述看到她,拧着眉比手语:你吓死?我了。这会儿怎么样了?头还?晕吗?

医生说她是紧张过度。

宝意摇头,悲痛欲绝地看着他?,但什么也不敢说,病房里太平静了,平静得仿佛他?会说话只是她昏迷前臆想出来的美梦。

静姨走过来抱了抱她:“傻孩子,吓成这样,没事的,轻微骨折,其实回家?静养就行,但他?身体弱,肺部有点被压迫,喘不上来气,你周叔说还?是住院他?比较放心?。”

宝意没吭声,去?看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