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纨没有咽水, 囫囵吞枣地咽下药, 他咬紧嘴唇, 一手?紧紧地捏着?手?中的经文。
须臾,似乎是药见了效, 他终于缓过来一些。陆纨的面?上逐渐有了血色,他挥了挥手?, 示意长天这些在跟前伺候的人全都下去。
长天犹豫片刻,方才领命退下。
屋子里没了外人,陆纨强撑着?再度起身, 一步步走到慧真方丈面?前。他眼睫毛颤抖,目光深沉地问:“请问方丈,这份经书,是否是徐姑娘亲手?抄写?”
慧真方丈笑了下, 并未隐瞒,他如实答说:“陆檀越颇具慧眼, 想?来已看透一切。既然陆檀越眼明心亮,贫僧便不多言了。”
“眼明心亮”他若真眼明心亮,那么见到阿意的第一面?就应该认出?她来才对!
陆纨的脸色凝重,他的嘴角露出?个苦涩的笑意,他问:“再请问方丈,犬子最近可有到贵寺来过?”
慧真方丈想?了想?,答说:“贫僧未曾见过武陵侯,但是昨天夜里,小寺曾被人潜入,而陆檀越手?中拿的这份经文恰巧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贫僧不知潜入者是否与?武陵侯有关。”
陆纨顿了顿,他说:“犬子行事鲁莽,我代他向方丈与?贵寺致歉。”
慧真方丈并未太介意,只是淡淡地对他微笑。
陆纨望着?明角灯亮的方向,脸上是旁人看不懂的神情。
须臾,人人敬仰的陆阁老恭谨地对慧真方丈拜了下去,他的语气郑重:“方丈是世外高人,我想?请教方丈最后一个问题。”
慧真说:“陆檀越请问。”
“阿意……她……我的妻子……”陆纨的眼尾有微微泛红的痕迹,他嗓音低迷地问,“她为?什么会有这番奇特的经历,她如今到底算是谁?”
慧真的嗓音平淡温吞,他缓缓道:“徐檀越是与?佛有缘之?人,加之?她从前积善成德,遂能得此机遇。至于她是谁,”慧真抬眼看向陆纨,他道,“肉身已毁,红尘尽去。”
“她是徐意,陆檀越如今不能再称她为?妻子了。”慧真平和地说。
这一句话犹如当头棒击,重重地砸到了陆纨的心头上。
陆纨的背脊僵了僵,在知道阿意还在生的那阵狂喜过后,他胸口处在此刻倏然泛起阵酥麻的疼。
他低下眼睑,淡淡颔首:“我知道了。”
“陆檀越是至情之?人,对待亡妻尚且一往情深,何况是面?对眼前的活人?徐檀越眼下虽不是陆檀越的妻子,可不代表永远不会是。”见陆纨脸色苍白,慧真遂徐徐开解道,“福自天来,事不妄求。日后之?事,变化莫测。冥冥之?中,命运犹存。”
慧真道:“一切尚未可知,陆檀越莫非要就这样放手?么?”
不,当然不。
陆纨沉默了片刻,他微微一笑:“方丈的话,我明白了,吾受教。”
“多谢方丈。”陆纨道。
慧真也笑着?向他合十作礼,慧真的目光中暗含鼓励。
陆纨脚步沉沉地出?了天福寺,他踏上停在山脚下的马车。
长天问:“爷,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陆纨的手?掀起了一半的车帘,他面?色微沉:“武陵侯府。”
长天愣了愣,关切道:“爷,要不要先找个地方用膳?时?间长了,只怕您的身体经受不住。”
陆纨却已将车帘放下,车厢里长久没有人声?传出?,显然陆纨不打?算将长天的话听?进去。长天长长地叹一声?气,只能认命地策马驱车。
统共花了两个时?辰,陆纨的马车总算赶至武陵侯府。
赶路期间,长天实在担心陆纨的肠胃犯老毛病,他遂自作主张地在天福寺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