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道“是”,此人很快也消失在?了夜色里。

夜幕低垂,几朵乱云漂浮在?黑色的夜空中,将整片大地都显得?空旷而阴翳。

陆纨坐在?书房中的太?师椅上,他揉散了紧皱的眉心,目光停顿许久,他终于也从匣子中抽出几封信观看。

阿意每次寄来的家书,篇幅其实都不?算长,不?过寥寥几行墨迹。陆纨的手指在?那封“妾等郎君”上反复摩挲了下。他指尖颤抖,眼底升腾出一片朦胧的雾气。在?这雾气中,他复又拆开下一封。

下一封是他收到的阿意寄来的第一封家书。

彼时他的阿意正?充满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兴致勃勃地问他“可不?可以在?院子里住棵桂花树和棵枇杷树”。

陆纨收回颤动的手,他将视线转投到窗外。

陆纨不?爱折腾花草,也不?爱好附庸风雅的东西,因而他的院子干净整洁,无任何多余摆设,只一棵清幽的桂花树和一棵亭亭如盖的枇杷树。

两棵树的种?类完全不?同,枝丫却相?互缠绕,相?依相?偎,好像生来就在?一起似的。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陆纨想起了这句诗文,他闭紧眼,轻轻呢喃着,眼眶登时感到一阵湿意。

这刻,于人前?从不?失态、永远风度翩翩的陆阁老,忽然失声哽咽,泪洒长襟。

第076章 等她

第七十六章

出?了爹的府邸, 陆承疾驰出?城,他径直往天福寺去。

策马扬鞭的一路上,陆承只觉得自己从未这么紧张过。这份紧张甚至超越了他当年在战场上对战瓦剌的首领, 那位凶猛的劲敌额森。

全程马不?停蹄,陆承仅花了一个时辰便匆匆赶到天福寺。

此时已?近亥时,天福寺的一扇双扉完全掩上, 显然?是没有再接收来客的打算。

陆承抬手叩了叩朱漆铜门,没有人回应, 他改为用劲拍着门, 仍然?无人来开门。陆承心急如?焚, 干巴巴地等了半晌都等不?到人,他干脆以足尖轻睬马背, 一个借力, 使劲蹬上了天福寺的门檐。

而后, 他顺着墙溜了下去。

进?了天福寺里?头?,上回小沙弥带他走过一遍的路他还记得。陆承抓着武士袍的衣角, 穿过几条寂静小道,越过回廊, 他走进?一座于黑夜中还亮着灯火的庙宇。

进?入宝殿内,庄严的释迦牟尼像被供在?正中央,而一旁的那几座大海灯也还在?长明。

陆承大跨步走过去, 他捡起海灯旁的一张纸来。

《地藏本?愿经》共有十三卷,因而这?张抄经的纸上头?全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陆承的手指收紧,他从怀里?掏出?那张父亲给的家书,将两张纸放在?一起, 仔细对比。

陆纨给他的是早先?去苏州时,纪明意寄过去的一封。

纪明意在?书信中说“采了些青杏酿杏梅酒, 已?埋在?树底下,等郎君回来一同品尝,不?知道这?酒的味道如?何。”

这?封家书的字数不?多,陆承便将这?篇书信上有的字,顺着徐意抄的那份《地藏本?愿经》,逐一地找两篇里?头?同样都有的字眼。

慢慢地,他找到了“青”、“酒”、“树”、“知道”以及更多。

陆承的心此刻跳得分外剧烈。他穿一身墨染的武士袍,在?这?个满是星星的夏夜里?,他的衣角被风吹得如?麦浪般起起伏伏。

陆承用双手捧着信,年轻的武陵侯的眼眸中闪动着锐利而晶莹的光。

这?份《地藏经》的字迹虽然?明显比书信的漂亮飘逸,但?是许多下笔之处的习惯极其相似,绝对是同一人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