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时,秋水终于端上了醒酒汤,她?说:“公子用?些吧。”

陆承没有答话。

秋水轻轻地唤:“公子?”

她?走过去瞧,发现陆承竟然就这样歪在雕花椅上睡着?了。

秋水晓得?陆承不喜欢被?婢子太过贴身伺候,但是这宿醉若不喝醒酒汤,明日一早起来肯定要不好受。她?犯起难,为难地看向纪明意,请她?拿个主?意。

纪明意镇定地说:“醒酒汤留下,你?下去罢,我来想法子。”

秋水道:“是。”

秋水将醒酒汤搁在桌上,纪明意端起来,几步走到陆承身边,她?俯身看了看陆承,发现他果然正睡得?香沉,怎么推也推不醒。她?干脆抬起他的下巴唤了句:“九郎?”

陆承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只见几只白皙青葱的手指拿着?汤匙伸到他嘴边,手指的主?人用?温柔而认真的声音道:“多少用?点儿。”

陆承的喉头微动,他忽觉唇瓣干涩得?厉害,急需点儿清甜的水来止渴。他盯着?手指的主?人看了半晌,眼神一时迷惘,好似深陷迷雾中,一时清醒,仿佛看到了黑暗退散后的黎明天光。

最后,他不知为何,十分乖顺地张开嘴,一口一口地由着?那人喂他喝了。

他素来不喜欢被?人这样殷勤服侍,可今夜偏偏稀奇,居然对这手指的主?人如此包容。

“九郎真听话。”喝完以后,手指的主?人好像对他笑了笑。

陆承只是安静盯着?她?,黑色的眸子眨也不眨,他一声不吭地趴在小桌子上,模样无比质朴单纯。

手指的主?人问:“你?真醉了呀?”

陆承已然不明白什么叫做“醉”,他的眼睛湿漉漉地,是副完全不同于平常的模样。

手指的主?人于是歪头,用?打量件分外新奇的东西似的眼神瞧着?他,她?问:“可有难受么?”

陆承摇头,须臾,又?点点头。

他不懂难受是什么意思,但他觉得?自己恍若在幻海中浮沉了很久的旅人,一直在渴求头顶的月光能带给他安抚,哪怕只有片刻。

少年醉了,因醉而生?懵懂,因醉而生?冲动。

他伸手,牢牢地与她?双手交握于某处,这一刻,粗直的树干终于披上了它希冀许久的月光。

女孩儿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嘴唇抖了抖,想要抽回手。少年的睫毛不由委屈一颤,他低低地说:“好难受。”

“你?”女孩儿又?气又?羞,用?另一只手凶巴巴地去戳他的脸,“你?和我,说的不是一码事儿!”

“陆九郎,你?长出息了!”女孩儿好像真生?气了,凤眸里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火焰。

谁知月光越使劲想收回它清凉的触碰,树干却催长得?愈加厉害。

陆承道:“别动。”

女孩儿立即从脸红了到脖颈,她?咬着?牙问:“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陆承直勾勾地盯着?她?,果断回答:“阿意。”

女孩儿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羞恼,她?闷闷地说:“你?醉了。”

“我醉了。”陆承顺着?她?的话讲,他道,“可我知道你?是阿意。”

女孩儿问:“阿意是你?的谁?”

“是我喜欢的人。”陆承笑着?,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女孩儿微楞。

此时此刻,陆承眼底流露出的坚定的情?绪,有如海底旋涡般,几乎要将她?彻底卷进去,她?微微晃了一下神。

女孩儿盯着?陆承,深深叹了口气。

半晌,树干发现安抚它的那片月光居然在黑暗中悄悄动了动。

不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