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很爱做梦,医生说这是睡眠质量不好的缘故。
卓锦小时候怕黑,但家里的大人总是不在家,他只好央求管家或女佣陪他入睡。六岁之后家里请了个儿童心理师,心理师告诉管家,小男孩如果无法尽早分床独立入睡,将来养成的性格极有可能会懦弱温软。
于是自那之后不管卓锦怎么央求,女佣都只会把年幼的他抱上床,然后冷漠且不容抗拒地关上房间的门。
卓锦在黑暗中盯着窗外月光投射进来的影子,那些树枝的影子抽象成小蛇和魔鬼,张牙舞爪地向他袭来。
他每次都会因为抵抗不住困意而疲惫恐惧地睡着,他梦见虫子、魔鬼、小蛇,还梦见自己被扔在黑漆漆的深渊里。
但此刻卓锦的呼吸绵长均匀,听起来像是做了个好梦。
张泽给他掖了掖被角,他审视着卓锦姣好的睡颜,余光看见手机屏幕浮现出消息弹窗。
“车子订好了,两个颜色的图片都发给您了,最快两个月就可以提车,那边说已经开始赶制了。”
张泽算了一下,两个月后正好是除夕,除夕之后就是卓锦的生日,他今年不用回本家过年,打算陪着卓锦。
梦中的卓锦舔了舔下唇,然后小幅度翻了个身。
张泽把手掌放到他的额头上,卓锦便温顺且毫无防备地蹭了蹭,然后侧头把脸埋进了张泽的掌心。
“……白天里这么嘴硬,晚上倒乖得不行。”张泽失笑,掀开被子上床,把他揽进了怀里。
卓锦梦见了张泽。
那是他十岁的时候,平安夜,卓明川难得回家,带了很多名贵的礼物想要送给弟弟。卓锦站在二楼,看见楼下的佣人正在装饰七米高的圣诞树。他显然很不开心,刚刚砸了东西又哭过,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连药片都被他全扔出窗外,卓明川怎么都哄不好。
他知道哥哥天亮之后就要走,他宁愿家里没有那么多佣人,他可以不学竖琴、早餐没有鳄梨、家里不那么富有,也想要有哥哥爸爸陪他。
但他决计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他假装毫不在意,悄悄呆在二楼冷漠地旁观楼下的热闹。
“阿锦,”身后有人叫他。
卓锦回头望去,看见了张泽,他握着一颗红苹果走来,抬手揉一揉卓锦的脑袋,语气诱人:“圣诞快乐,吃了这个苹果,愿望都会实现的。”
卓锦低下头,沉默地看着那颗苹果,半晌才在心里想:“为什么没有人喜欢我呢?为什么都不想要我呢?”
明明没有说出口,梦里的张泽却在他面前蹲下来了:“……会有人喜欢阿锦的,会有人永远陪着阿锦的,我保证。”
……
卓锦猛然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身边空空如也,床头柜上放着他的手机和半杯柠檬水。
卓锦缓了片刻,把手机拿进来,缩紧被子里摁亮了屏幕。未接电话21+,大部分是刘炼打来的。
卓锦翻了翻,没看见张泽的消息,于是把刘炼的电话拨了回去。
“卓少!喂?你没事吧!”那头语气不好,听起来龇牙咧嘴的:“哎昨天晚上那男的谁啊!他一告状,我哥我爸给我好一顿打! 我跪了一早上了都,你还好吧……”
“……还好。”
“那就好那就好,你知道吗今天早上半山俱乐部给我打电话,说是把我们全都拉黑名单了,以后再不许咱们去开车兜风,盘山公路好像也要整改,烦死了!”
“知道了,再联系吧。”卓锦不耐烦,想起什么又顿了顿:“我以后不去赛车了。”
不等回复他就挂了电话,翻身坐起来,自己慢吞吞地穿好了衣服。
他走到餐厅,发现张泽不在,女佣正在摆放餐盘,看起来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