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他和陈宫商定暂缓与袁绍的结盟之举的时候,他便已对这出战况深感惊动,可当切实地意识到,那个达成此种战果的人正身处在距离他只有一座关隘之隔的地方之时,曹操已很难再有友人相见的松弛感。
何况此番的会面,也绝非沈亭会见那等只有两人、两护卫的样子。
这并非是一场私下里的会晤。
曹纯远远看着那张摆放在他们视线之中的茶桌,只觉得自己一阵牙疼。
那张茶桌正在距离成皋虎牢关城墙二百步外的地方,那城门关上数架弩车正对着茶桌的方向,连带着手持强弓劲弩的守备士卒也保持着紧盯状态,就仿佛一旦情形有变,就可以对着那个方向发出无数箭矢。
而他们这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同样是距离那张茶桌只有二百步的距离,同样是蓄势待发的弓/弩,堪称是将会面之中的公平给做到了个十成十。
这等剑拔弩张的场面里,或许还能够保持着松弛心情的也就只有两位赴会之人了。
几乎是在那虎牢关城门开启的那一刻,曹操打着“你的马跑得快一些”的理由将曹纯的坐骑给借了过去,朝着那张茶桌便纵马而去。
与之相对的,正是在对面策马而来的玄衣女子。
那不是乔琰这位大司马又是谁!
谁若朝着这会面场所的两头看去,看到的只会是针尖对麦芒的军阵林立。可谁若看着这居中的会面之地,却又只觉像是春游踏青之日的老友聚会。
只因当曹操翻身下马行到桌前的时候,第一句便是“怎不是烈酒?”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限酒令的时间早就已经过了。
但在这张由虎牢关上乔琰一方准备的桌案之上,搁置的酒坛在坛口拍开的那一刻泛起的酒香,显然并不属于哪种由并州出产的烈酒。
而是……“豌豆酒?”
曹操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说,乔琰没又一次拿出奶茶来应付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厚道了,不至于又闹出一次会面共饮无酒、唯有奶茶的笑话。
乔琰慢条斯理地将酒坛中的酒倒入了酒碗,回道:“限酒令的解除,又不是在说烈酒也恢复到了随时启用的状态,酿酒的手段至多是因这两年间的医疗用途有所改进,进而减少了些消耗,比起寻常酒水依然得算是奢侈品。用在治病救人上我舍得,用在招待敌人上我就有些不舍得了。”
这“敌人”二字一出,乔琰说得坦然,曹操也应得坦荡,他笑道:“不错,敌人,用白水来招待都无妨,何况是豆酒。”
且看这出会面的环境,便已足够让人判断出这到底是友人重逢还是临阵会敌。
眼下的情形里显然是后者。